等把林預弄睡著了,江惟英扭開床頭燈,輕聲下床,他回頭望了林預兩次,確定沒有醒,才走到去廚房倒水,如果林預今晚繼續不睡覺,床頭櫃裡的鎮靜劑就是給他準備的。
很短暫的時間,江惟英半扶起林預,喝了口水沒吞,而是捏開林預的唇往裡頂開牙關,輕壓他的喉頸,迫使他吞咽,他耐心安撫著皺眉的人,或搖或晃,如同對待小孩,直至小半杯水下去,江惟英隨手扯起被子擦了擦他的嘴,把人再度放平。
等他做完一切回到床上,林預很快又會自動滾到他的懷裡來,江惟英不怎麼敢觸碰他的背,而是平躺將林預的上身重量移了大半到自己身上,他覺得林預現在就跟之前那段時間一樣,等他自己感覺身上有了別人的心跳,是安全的,自然會進入深度睡眠。
不睡覺總歸不行,林預腦子已經很不好,已經不能再更壞下去。
中秋將近,氣溫說涼就涼了下去,尤其是降了幾場雨後,連白天的時間都變短了。林預在江惟英眼裡等同於失智,哪怕表面看上去再正常,江惟英也不敢輕易把他放進手術室里給別人當醫生,這些東西他跟李修解釋不清,只能把人暫時扣在家裡休息,好在時間過得很快,他竟也沒覺得閒著。
林預這個時間睡得很沉,咳嗽沒好,呼吸雜音重,躺在那裡有規律地發出奇怪的呼嚕聲,江惟英聽了一陣,手機震動後他回神,迅速拿到陽台,關上門才會輕聲接聽。他自己也不怎麼方便出門,這幾天為了保持安靜,不僅是電話,物管跟保潔乃至於做飯的廚娘他都放了假。
「江燦燦小姐找了我很多次,說有話要對你說。」
對面是馮泉的聲音,江惟英私人電話只在很少的時間能打通,馮泉得把每天所有江總要處理的事情總結個大概,再到固定時間匯報,以節省老闆的時間,各種大小內外事堆雜在一起,能問的不能問的,他可比正常人要累多了。
風吹到身上有涼意,江惟英回頭看了眼玻璃門「不用理她,再晾幾天,方便她想全一點。」
「是。」馮泉斟酌了下,又道「老院長那邊的律師也有電話進來,說是有些東西要跟您見面談,您看什麼時候有時間?」
「不急,叫他等著。」
「好的,那剩下的就是顧總的事情了,實驗倉已經收尾預計10月竣工驗收,中旬交付,聽說顧總天天都在過問設備的事情,這...」
江惟英嘴角本是幾分冷笑,又無所謂地放淡了許多「隨意問,也不用管。」
「我看了下造價預算,除了匹茲堡運過來的一批外,剩下的設備供材也不是個小數目,這..還是簽給顧董那裡嗎?」
「誰說的。」
林預在床上動了動,江惟英皺眉「我那一棟樓的管理公司放在那裡是幹什麼用的,叫審計部門明天就駐場跟蹤。」
「另外你約一下顧星移,明天上午我去院裡,叫他去我辦公室等。」
「好的,江總」
「還有別的事嗎。」
馮泉猶豫了幾秒鐘,就在江惟英沒耐心要掛電話時,他硬著頭皮說道「有一點..」
「速度。」
馮泉迅速道「顧棠雨每天都會過來找你,鬧一陣也就走了,醫學院那個叫杭稚的學生每天也會來找你....」
「不肯走..」
江惟英想起這些天杭稚給他打過的電話,發過的訊息,他哪裡有空理會,看顧林預本就夠他受了,匆匆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只覺得麻煩,根本不願意多看。
「如果他有什麼困難或要求,你就儘量滿足他。」
「可是他...」
林預要醒,江惟英立即掛了電話,兩步推開陽台門,進臥室後隨手將電話扔在了軟椅上,那小呼嚕聲隨著林預翻身側躺的動作已經停了,他看上去並不很舒適,隔著一層被子,江惟英微微攏著他的肩膀,伸手將他脖子下的枕頭墊高了些。
「幾點了..」林預蹭著枕頭,很久沒張口說話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鼻音,江惟英抬手看表,也沒說時間,只回「再睡一下,過會兒我叫你。」
林預薄薄的眼皮睜了睜,耷拉著一層睡意,人蜷得更緊了些,江惟英把手伸進被子裡順著腹部往上,空蕩蕩的胸腔能清晰摸到每一根肋骨的痕跡,中間深深凹陷進去的地方是林預空空的胃袋,他輕輕一按,林預條件反射地一縮「胃疼?」
「嗯...有一點..」
兩塊五毛錢的破肥皂,被他在被子裡捂出了暖烘烘的奶油味,隨便一動就自動溢出,江惟英在他頸脖間嗅了嗅,順勢也躺了下來。
也許林預自己本身都沒察覺他對江惟英理所當然的依賴性,清醒時候是這樣,何況他睡意濃重,算不上清醒,摸到江惟英緊繃在肌肉線條上的襯衫,微微有涼意,先是蹙眉,後又撇嘴,這種表情在林預冷淡的臉上尤其違和,不耐煩一般拿走江惟英的手背,似抱怨,像呢喃「好冷..」
江惟英沒管,反而貼得更近,溫熱的掌心沿著胸腔腹部一點點撫著,捋著不安分的腸胃,他看著閉著眼的林預頭髮漸長,溫和掃在眼皮上,下意識輕輕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