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我什麼事。」宋蓁撈了個蘋果在手中顛著玩,聽江惟英冷笑了一聲「應該是走了吧?不然你能出得了房間?」
「老子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對了,我是幹什麼來的?」宋蓁晃了晃腦子,晃疼了自己,齜牙咧嘴了一陣「哦,來告狀。」
「我的小貓被你們外科主任欺負了,我不開心啊。」宋蓁皺起眉,他比江惟英的年紀要小一截,隨性自在得多,即便是拖鞋病服不得體地斜躺在昂貴的沙發上也絲毫不損他骨相里與生俱來的氣度風華。
「什么小貓,哪來的」
宋蓁只能看不能吃,玩了一手果蠟,更不舒服「忘了叫什麼了,就那外科的醫生,長得像喜馬拉雅山頂的寶塔花似的。
「林預?」江惟英果然停下了筆,宋蓁轉過頭來「我就知道你認識,你們整個醫院就只有這個能看的,到手了?」
江惟英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把宋蓁哼笑了,笑起來又疼,他捂著胸口咳了幾聲,不死心道「我喜歡他,他像我養的貓,我想帶他回北京,去我家陽台看天安門」
「做夢呢,我看你像北京天安門。」
宋蓁沉吸了口氣「那老子再想想辦法,在你們醫院他不開心,被外科死老頭訓了一頓,媽的,要是老子有力氣,起碼開個瓢。」
「李修說什麼了」
「我怎麼知道,我就是來告訴你,老子要回北京了,怕死,我要把主治醫生帶走」
江惟英「啪」把筆拍在桌上「巴不得你早點滾回去,我給你換個兒科醫生帶走,正好給你看看腦子。」
「艹,我不要」
「愛要不要,不要你就帶著席境,他最愛天安門」
「你他媽」
宋蓁話沒有說完,辦公室的大門被從外向內推開,保安身後跟了一堆人,訓練有素的便衣,一臉愁苦的護士以及看不住病人的醫生,他們安靜地排成兩排,病床滾輪的聲音從中間滑過,停到沙發麵前。
宋蓁鎮定地放下了翹在空中的長腿,優雅地吐出兩個字,
「我草」
江惟英緩步走到桌前,面色嚴肅「如果連自己轄區的病人都看不住,下次還是換個工作吧。」
「真的非常抱歉,院長。」
一排人齊齊彎腰,不等人來請,宋蓁自動爬上了病房,連在身上的幾根線嘩啦嘩啦地,江惟英見他盯著自己,正用口型無聲地描述著不甘
「去你媽的」
49-4
其實江惟英這幾天很忙。一來就是公示期漫長,交接的東西堆成了山,內容複雜,哪怕他有一棟樓的財團律師,需要他親自過目、處理、簽字的文件也實在太多。二是實驗倉正式投入使用,星橋重啟,設備進入第一階段的運轉,各項相關的實驗成果都在前期的對接中,包括半臨床狀態的一些核心實驗,關於這一點他仍然相當關注的,跟一期不同,江惟英禁止在星橋專項實驗中使用200人以下,14歲以下的觀察對象。最開始他提出的這個要求遭到了全組反對,因為這需要重新花費大量的時間核算原先的數據結論,重建基因鏈,無論從哪個方面都是很消耗人力物力的,即便是他們組同意了,收集對象也很費事。
然而江惟英只用了一天,就讓他們第一次見識了江合的財大氣粗。
血型庫里的申報人來自四面八方,「免費」兩個字就有足夠的能力讓他們從全國各地向這裡集結,在整個中國,有條件進入申報系統的人到達這裡最遠的距離,也只需要一天。
這一天他正式任命了項目執行長,很無奈,依然是那個他不怎麼喜歡的原先亞裔TEAM長,費恩。費恩的溝通領導能力卓群,或許是有亞洲血統,理解方面基本能跟得上江惟英的思維運轉。只不過這個時候江惟英還沒有體會到,什麼叫第一眼就不喜歡的人,註定這輩子都討厭,但他不會總在同一件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決定後就將實驗倉的領導權一同授命給了費恩。
江惟英太忙,是真正的每一分鐘都金貴,行程密集到有時候連頭都想不起疼。
而江家老宅那邊,滿池子的蓮花開了又敗了,江伯年養的幾隻鳥里,他最喜歡的那隻綠毛的已經死掉了,說是下雨天放在外面老胡忘了收回去,這連江惟英都知道了,江伯年卻沒機會聽,他只剩了口氣,睜眼的時間越來越短,人沒了指望後迅速衰敗,外面的人,稍微親近一些的,比如李修,比如董事群,都只知江老院長晚年罹患了癌症,還是個肺癌,但事實上江伯年幾乎能稱得上是個醫學奇蹟,他這輩子得癌的時間還得再往前推四十年,而且是個血癌,為了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為了利己,所向披靡地殺出了一條血路,硬生生熬出了兩代人,虛偽中還順路成就了正道的光。
如若不是江惟英自打成為了一塊肉時就血型不符,他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成為第一個林預。
因為他不符,所以才有了林預,可也因為他不符,才造成了林預。
他虧欠了他,從出生到這輩子結束,都欠他。
所以其實只要林預不太過分,江惟英打心底也是不怎麼願意讓他太可憐的。
但是他有時候就是容易過分,骨頭縫裡往外滲著無知無畏,那溫和的表象下藏著隱秘的攻擊性,像過高的血壓衝撞血管,每當你一鬆懈,他就要來告訴你「你看,我不會一下子弄死你,但我早晚要幹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