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正在苦苦沉思中,突然一聲響亮的禮炮打斷了思緒。禮炮響,意味著大禮畢,一對新人被簇擁著往新房的方向走。原本在西廳飲酒的軍士弟兄們也都擠了過來,吵鬧著要去大鬧洞房。原本各在其位的賓客們也都走動了起來,拿著酒杯,四處寒暄敬酒,這才是整場宴席中大家真正在意的環節。下級官員可以不用在意身份懸殊,只要力氣大,能夠擠到長官面前,敬上一杯酒便是甚好,若能替長官代飲擋酒,勢必留下不俗的印象,以後升遷有望。一時間人人便擠在了正廳,喧喧吵吵,好不熱鬧。
趙匡胤素來不喜應酬,此時更是沒了心思,拉起解憂便想去後院躲躲清靜。卻見在喧喧賓客之中,閃進一個人,黑衣戎裝,進門便徑直走向趙匡胤。解憂仔細一看,竟是副將武義律。
到了跟前,武義律抱拳行禮,趙匡胤微微皺眉:「你也來湊這喜事熱鬧?」
武義律口稱不敢,忙道:「玄帥,末將查到上次射殺余爺的,是燕雲盟所為,他們在京中有一個聚集點,在前門一家客棧那。今日午後,末將尋蹤而去,發現有一男子行跡可以,末將不敢打草驚蛇,一路尾隨而來。見他竟進了張將軍府宅的大門,混在賓客里。末將想玄帥亦在此參宴,便讓弟兄們在門外埋伏,自己先來稟告玄帥。」
趙匡胤方才在殘璧上看到江湖第一暗殺組織燕雲盟的名字,便想到了對余爺隔空射殺想來也是他們所為,如今聽到有人混進了賓客之中,不由緊張起來,今日朝中重臣都在,安保一事本也與他無干,只是如今黑衣軍在外把守,無端便將自己也拉了進來,一旦出了紕漏,他與張令鐸誰都脫不了干係。便問:「你可識得此人?」
武義律有些遲疑,望著人頭攢動的大廳,心裡也有幾分拿捏不住,「末將與他只是擦肩一瞥,若是稍加易容,認出也是不易。」
趙匡胤望了一眼眾人,武將們無一不是穿著軍營中的便服前來,文臣們雖未著官服,但今年流年屬火,年初又殺了重臣,人人便喜著玄色與灰藍色以避火難。望眼過去,除了喜廳里張燈結彩的紅蔓喜綢,竟有半數以上是一片暗暗沉沉的藍黑之色。若是讓氣勢洶洶地武義律在這麼一群人之中甄別出個人來,不僅壞了喜氣,萬一不慎,逼得對方狗急跳牆,那更是荒謬無謂。
既然事情無法迅速完結,那隻好緩做計策。趙匡胤讓張府管家去請張令鐸,又讓武義律將門外黑衣軍撤了大半,只留守在前後出入口。吩咐完畢,自己便轉向側廳,想找個周全之所安置解憂,剛走出幾步卻見翟清渠擋在前面,戲虐地笑道:「我見武副將戎裝前來,玄帥又行色匆匆,是這婚宴之上出了什麼麻煩麼?」
趙匡胤雖對他有別樣的猜想,但此事卻不隱瞞,便簡略告知了。
清渠回頭看看賓客滿堂的場景,嘴邊輕輕一笑,道:「想要在這上百的賓客中,不動聲色地分辨出誰是燕雲盟的人,雖說不易,但也不算太難。」
趙匡胤看著他,道:「先生有辦法?」
「興許能試試。那燕雲盟豢養的殺士們,皆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想來必有些易於常人之處。仔細甄別,當能看出破綻。」清渠沉思道。
「只是沒有足夠的時間。他們出手敏捷,如今混在人群之中,究竟是要對誰下手,我們皆是一無所知。」
「給我半個時辰,翟某嘗試將那人找出來。」清渠信心滿滿地看著趙匡胤。
趙匡胤卻有些遲疑:「先生若無十分把握,切不可打草驚蛇。」
「我只是尋常賓客,暗中查訪,定不易引人注目。只是若翟某能找出此人,玄帥得應允一事。」
趙匡胤對他本就警覺,如今見他肯開口討要酬勞,反而放心了些許,「先生所求為何事?」
清渠一笑:「撤了整日跟著我的黑衣軍使。」
跟蹤一事本是秘密進行,如今被他公然說破,趙匡胤面上有些掛不住,卻無可抵賴,便道:「先生與在下將來軍務合作緊密,這調查也不過是例行之事,望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