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槐下意識地扭臉,躲開秦天縱壓迫感極強的目光,但一想到他不喜歡自己這樣,就又強迫自己把臉轉了回去。
他逃避性地盯著秦天縱眼皮上的那顆小痣,努力露出了一個,自己事後都覺得滑稽的尷尬笑容。
季月槐目光游移不定,為打破二人間令人窒息的寂靜,竟開始胡說八道起來:「雪……下的還挺大的呢,哈哈。」
這話一脫口而出,他就後悔的不行。
說的是什麼話啊。
季月槐欲哭無淚,自個兒還能再傻些嗎?
幸好,正當他後悔不已時,遠處傳來賀安喜極而泣的呼喚聲:「二位大人,金楓谷的崔谷主來了,我們有救啦!!」
只見一群打扮華貴的身著紅衣之人趕來,前面領路的是個髒兮兮的小伙子,正是賀安。
他此番經歷諸多險阻,大難不死,渾身散發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金楓谷的人終於趕來了。
季月槐鬆了口氣,感嘆道,來的真巧。
秦天縱瞥了眼遠處,脫下自己的外套,替季月槐穿好,動作輕柔地將他的兜帽拉下,擋住了他如瀑的白髮。
接著,秦天縱將季月槐攔腰抱起,垂眸看了他一眼,低聲吩咐;「休息會兒。」
季月槐確實也倦了,他乖乖地靠在他的胸膛,「嗯」了一聲。
金楓谷眾人進入四面漏風的洞窟後,瞠目結舌地四處察看。
為首的,正是他倆的舊相識,如今金楓谷的谷主,崔無情。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盛氣凌人的小丫頭,氣質變得沉穩許多,依舊嬌美的面容下,藏著掩飾不住的濃重疲憊。
金楓谷近年來動盪不安,大小事務繁重艱巨,年輕的她幾乎要被壓垮了。
正聽人匯報的崔無情看見二人,愣了愣,隨即微微欠身致意:「二位,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季月槐此時不便寒暄,於是順理成章地裝暈,周圍嘈雜聲一片,他倚在秦天縱懷裡,視線越過他肩膀,安安靜靜地看雪。
細雪如柳絮般悠悠颺颺的飄,雪光分外晴亮,將天邊的白雲都襯得黯淡了些。
季月槐高興地想,地里的蘿蔔和青菜吃了這雪,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錯。
看雪看的痴了,一晃不知過去多久,季月槐將周遭一切都拋之腦後,直至身子被顛了一小下,才回過神。
只見秦天縱穩穩地換單手抱住他,空出了一隻手,倏地拔出了插在屍身上的長刀。
只聽一片譁然聲。
季月槐聞此動靜,正奇怪著,就覦見崔無情瞬間緊縮的瞳孔。
艱難地扭頭後,面對眼前光景,季月槐也愣住了。
紅鏽蛾。
滿天的紅鏽蛾。
秦天縱拔刀的瞬間,尤緯乾癟的屍身回春般鼓鼓囊囊地撐起,隨之,數以千計的鏽紅色飛蛾從他的嘴巴里,耳朵里,還有鼻腔里鑽出,振翅撲往風雪之中。
不過須臾,便消逝在了白茫茫的遠山與蒼空中。
尤緯千瘡百孔的屍身這下徹底癟了,徒留骨頭架子撐住那層皮。
「噌——」
秦天縱利落地收刀入鞘,他將目光收回,重新落回季月槐身上。
「別怕,再多歇息會。」
那些長老們終究來遲一步,火急火燎地趕到時,被埋伏在此地的金楓谷眾人逮了個正著,全部被活捉,押解回城主府,等待審問與處置。
季月槐二人也隨眾人回城主府,準備先修整幾日,再從長計議。
一片愁雲慘澹的凝重氛圍里,最格格不入的當屬賀安了。
儘管傷得不輕,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仍然齜著大牙直樂呵。
傻人有傻福這句話,完全說的就是賀安。
當天,崔無情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後,沉吟半晌,抬手朝向賀安一指。
「我,我嗎?」
賀安左看右看,確認周圍只有自己一人後,訕訕地上前一步。
「你,跟我走吧。」崔無情霸氣側漏地下達指令,「先從外門弟子做起。」
賀安先是熱淚盈眶,然後又忍不住仰天大笑,最後邊嗚嗚嗚邊哈哈哈,百感交集地小聲讚美自己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小爺我以後就是大宗門的人了,每天穿紅衣戴金鍊,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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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嗎,是你,阿艷……阿艷?你,你為何這般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