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季月槐他不會唱歌。
「怎的?小哥還放不下自個的身段?」老鴇冷哼一聲:「這世道生存不易,腿開錢就來,曉得不?」
季月槐被這番大俗話噎住了,嘴角微微抽動,不知如何作答。
就這樣,他被老鴇半拖半拽上樓,無奈地坐在了揚琴琵琶二胡古琴前,尷尬地與樂器們面面相覷。
就在他如坐針氈之際,遠處傳來腳步聲。
只見一男子嗑著瓜子走近,目光懶懶掠過眾人,漫不經心道:「新來的?」
他長的格外秀氣,長發半束在身後,眼角耷拉著,氣勢卻很足。
老鴇沒有流露出不耐,反而半喜半嗔地責怪他:「哎呦,齡仙,不好好練你的華燈舞,跑這兒瞧熱鬧作甚?」
叫齡仙的「呸」的朝窗外吐出瓜子殼,翻了個白眼:「不練不練,我閉眼都能跳了。」
「好好好……」老鴇悻悻點頭,此時,有個小廝跑來她身邊耳語幾句,她吩咐齡仙道:「有貴客來,我先去招待,你有空啊,就提點提點新來的,讓他知道些驚鴻里的規矩!」
話畢,她就面帶喜色地「噔噔噔」下樓了。
季月槐友善地朝齡仙微笑,心裡頗忐忑不安,生怕他要自己唱一首。
「看我作甚?」齡仙不耐煩道:「我懶得指點你,你愛幹嘛幹嘛,知不知道?」
季月槐求之不得,乖乖點頭。
齡仙翹起二郎腿,悠哉地嗑完瓜子,又摸出了核桃來吃,可惜殼兒太硬了,自己勁小開不了。
季月槐主動請纓:「讓我來試試?」
齡仙勾勾手指:「快點兒的。」
於是,季月槐一口氣開了十幾枚核桃,堆在四仙桌上,全部推到齡仙面前。
「不夠就說,我再給你開。」
齡仙上下打量他一眼,道:「看不出嘛,力氣還蠻大的,去做做苦工也比來這兒好啊。」
季月槐順著他話說:「這裡能多掙些銀子,日子還舒服些,有吃有穿的,多好啊。」
「好個屁!」齡仙剝了個核桃,吃完果肉,推開窗子,「咚」的扔到了窗外。
接連幾個「咚咚咚」後,季月槐拖著腮,笑眯眯地出聲:「看你吃的好香呀,給我嘗倆唄,可以嗎?」
齡仙大方地給了他一捧。
季月槐邊吃核桃,邊與他攀談:「你今晚忙不忙呀,我去倒杯茶給你,要不要?」
齡仙點頭,接過茶盞後,應付地搖搖頭:「今夜不忙,但明兒要忙,後天也要忙,命苦哦。」
「跳那什麼燈舞,是不是不容易?」季月槐試探地提起,「名字聽著就複雜,練起來肯定辛苦。」
齡仙飲完一杯茶,打了個飽嗝兒,扣著牙縫道:「我還行吧,主要是其他人辛苦。」
「什麼意思呀?」季月槐不解,「你有伴舞嗎?」
齡仙搖搖手指:「我一枝獨秀。」
他站起來抻抻手臂,走至一堆琉璃瓦片狀的東西前,輕輕踢了一腳。
「這些破燈——得要人伺候,需雇些身手好的藏在房樑上仔細提溜著,我動他們就動,我停他們停,懂?」
季月槐心裡頓覺失望,面上仍表現出驚訝:「原來如此,真是我孤陋寡聞了,我還以為是拎著燈跳舞呢。」
齡仙翻白眼:「漲見識了吧。」
季月槐笑著點頭:「嗯嗯。」
短暫的寂靜過後,齡仙突兀地問他:「說實話,你是誰雇來的?」
季月槐一頭霧水:「誰,雇來,做什麼?」
齡仙壓低聲音:「救我啊。」
「那老鴇將我的梳攏夜拍賣出去了,給了雁翎山莊那邊的富商,說是做兵器買賣的,富得流油,但也肥得流油,我可不願就範!」
齡仙用手指戳戳季月槐的胳膊,狡黠道:「你這肌肉可不簡單,不像書生也沒窮酸味,說,你是哪家公子小姐派來的?」
季月槐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齡仙看著季月槐欲言又止的表情,驚愕道:「你該不會……傾慕我已久吧。」
齡仙扶了扶季月槐的斗笠,湊近細細看了看他的樣貌,吹了聲口哨:「或許,你有姐妹啥的嗎,我可以給她們做小妾。」
季月槐無奈扶額,偏過頭去看向窗外。
「嗯?」
他招呼齡仙過來看:「怎麼回事兒?燈全滅了,只獨獨留了一盞。」
齡仙「嘖嘖」兩聲:「這大場面可幾年不見了,看來,今夜蒞臨的是貴客中的貴客啊,驚鴻里在挑燈為人家清場呢。」
他從袖子裡掏出盒口脂,蜻蜓點水般在季月槐的唇瓣上點了點,嬉笑道:「自己抿抿啊,我先去偵察偵察情況。」
語畢,齡仙就小跑至樓梯口,探頭探腦地往堂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