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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辜鎔醒覺的時候,辛實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屋,床上還堆了幾件換下來的衣裳沒洗,這張床,除了他被辜鎔叫人抬回來那天睡過一次,後來壓根就沒碰過,那麼多個夜裡,他都是在辜鎔屋裡睡的。

辛實抱了衣裳去井邊,井水冰涼,才揉搓幾下衣裳,他的兩隻手就冷得白裡透紅。

盆里是件浸了水的刺繡單,辜鎔特意找人上門來給他做的,里里外外的衣服褲子共做了四五套,這件是竹青色,珍珠盤扣,絲綢的面,穿在身上輕飄飄的,沾了水也不重。

下午熱,辛實搓得滿頭汗。洗過一遍,他停了停,掀起衣擺擦了把臉上的汗。他每日都幹活,因此雖則還是瘦,但卻有四塊淺淺的腹肌,靠近胯部的地方,平坦纖瘦的白肚皮中間有一條短而細的豎狀凹陷,是一個形狀漂亮的肚臍眼。

輪椅轉進這間小偏院時,辜鎔正好瞧見那道衣擺往下落,白生生的皮膚從他的眼裡划過時,他的喉結不自覺滑動一下,覺得喉嚨里苦得發疼。

他的面色帶著壓抑的平靜,上一次隔得這麼遠打量辛實,是辛實第一回進辜家。

辛實跪在地上為他祈福,正因有了這一遭,他才正眼開始看這個年輕人。當時第一眼,他就在想,這是個樸實的漂亮孩子。

樸實,不是說辛實不夠漂亮,而是因為辛實沒把自己的漂亮當回事,一頭亂蓬蓬的黑髮,一身麻袋似的大衣裳。

可現在,有誰敢相信辛實是打鄉下來的孩子?他把他打扮得伶俐又金貴,滿雪市去找,就連朝宜靜身邊那個美極近妖的朝鮮男孩子,他也覺得比不上辛實一根頭髮。

他才明白自己對辛實是個什麼心思,那些蠢蠢欲動的情意,還沒想好要怎麼做,怎麼說,才不會嚇到辛實,辛實就要走了。

辛實甚至沒第一個告訴他,也沒個商量,就那麼隨隨便便的,像是丟掉一個包袱似的,把這事兒通知了詹伯。

詹伯已經很久沒踏進過他的院子了,有了辛實,他見到詹伯的時候變得很少。因為少,所以詹伯拍門叫醒他的時候,他睜眼,心裡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甚至等不到詹伯去把辛實叫過來,硬生生忍著膝蓋疼,自己搬腿下床,坐上了輪椅。從開刀到今天,二十餘天了,這是他頭回真真正正用自己的腿落地,同踩刀子也沒什麼區別,可再疼,沒他心裡疼。

難怪辛實這幾個禮拜,日日忙著去做窗戶,兩隻手上的傷好了又壞,壞了又好,他分明是急著趕工,好快快地離開辜家。

這些好日子,他居然一點也不留戀。

來的路上,辜鎔有一肚子的怒火想要衝辛實發,想問他那我算什麼?還想問,你當初說得好聽,我想去哪裡,你就跟我去哪裡,這句話還算不算數。最想問的是,走了,還回不回來?能不能別走?

到了院門口,辜鎔卻並不長驅直入,而是抬手示意停下。車輪停在平整的青石板上,停下以後,他也不開口,只沉默地遠遠盯著辛實流了汗的側臉瞧。

辛實看上去很累,很累也沒停過手,用兩隻受了傷的白手,在皂角打出來的泡沫涼水裡泡著。

辜鎔並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辛實還要忙這麼許多的事情。

他一直不願意辛實去修那幾扇破窗戶,甚至阻撓他,因為他把自己當辛實的正事。今天他才曉得,他是完全地本末倒置了,修窗戶才是辛實心裡以為的正事,照顧他不是。

那幾扇窗戶,來的路上他經過了,每扇都有一個正常男人那麼高,上頭鑲滿了大大小小的貝殼,那麼漂亮,是種耗了心血的漂亮,一定廢了這個傻小子不少的力氣和心思。

伺候他不是辛實的正事,可辛實也沒抱怨,這一兩個月,從早到晚的,沒停下過,夜裡還要替他揉腿。

辜鎔只覺得心裡針扎似的疼,辛實在他面前總露個笑臉,他就覺著辛實過得不錯,可辛實其實每日都在他瞧不見的地方受累,甚至累慣了,根本沒覺得自己多麼累。

此刻,他突然發現,自己沒臉來責怪辛實,也沒資格問辛實要個說法。

辛實從沒騙他,也沒打算瞞他什麼,他之所以不知道辛實打一開始就會走,是因為他也從沒想去問過辛實,問他是為什麼要來馬來亞,問他一個人來異國他鄉害不害怕,問他將來想做什麼。甚至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辛實有個親生的大哥。

他要是問了,辛實保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可他什麼都不去問。

辜鎔木著一張臉不張嘴,詹伯也不敢聲張,噤若寒蟬地站在後頭。

兩個人就那麼站在原地,看辛實利索地搓完盆里那件衣裳,踮著兩隻白瘦的腳把擰得半乾的衣裳晾在衣架上。

洗完衣裳,辛實在房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他抱著膝蓋,在發呆,想了半天,仰頭把一張尖瘦的年輕臉蛋露在金燦燦的太陽底下曬了曬,眯著眼轉身進屋了。

他那屋裡什麼消遣的也沒有,他白天也不愛睡覺,他是回去擦身換衣裳,好乾乾淨淨地去伺候辜鎔。

辜鎔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啞的聲音:ldquo回去吧。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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