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道,「孫勿當世神醫,你要聽孫勿的。」
男人大覺羞慚,「我原……原不是這樣……怎的落一回水就不中用……」
姜敏不答。在男人混亂的記憶里,他在陵水處置河務時被洪水捲入河中才致大病。至於姜敏為何出現在中京,男人漿糊一樣的腦子根本理不清白——自從姜敏允了他不入宮冒險,他便不再問。
「落水也不是小事。」姜敏一語帶過,試探道,「你在白節時,上元節也有燈會麼?」
「沒有。」男人道,「義父會帶我和阿弟扎紙燈。我做的比阿弟好——義父很是喜歡,總是誇我。」他說著轉頭望向窗外,「義父若見過中京這麼好的燈,便不會誇我了。」
「會的。」姜敏道,「他見過中京的燈。」
男人怔住。
「你在白節的恩師,義父,叫什麼?」姜敏盯著他,「姓魏——魏燐?」
「殿下怎麼知道?」
「魏燐出身西堤魏氏,是我母后族兄。」姜敏道,「他應已經告訴你們兄弟——不然魏昭怎麼能拿著他的薦信往燕郡來投我?」姜敏盯著他,「薦的是你們兄弟——你為何不肯來?」
男人坐著,雙手絞t在一處,在隱秘的地方掐作青白。怔怔道,「義父那時抱病……阿弟走了,總要有人——」
「病中不提。」姜敏道,「他死後,下葬後,你投姜璽都不肯投我,為什麼?」
男人驚道,「姜璽已經自命為帝,這是在中京城……求殿下——悄聲。」
姜敏偏轉臉,半日續道,「魏燐出身西堤,是先帝內禁衛都督,他被先帝猜忌,逐出中京。母后因此同先帝交惡,魏燐以為是他行事張揚才連累母后,自請流放,隱居白節,遇上你和魏昭。」
「義父——」男人道,「是被逐出中京的——被先帝逐出中京?」
「是。」姜敏道,「他走時也是冬日,下了很大的雪,那年我剛八歲。」她說著抬頭,盯著眼前蒼白瘦弱的男人——那夜大雪,趙王府外,男人僵立雪中的模樣,便如那年。
男人被她看得赧然,用力側首,「我義父……因為何事被逐?」
「魏燐容貌才華風情都是當世一流,隨侍宮禁之中。我父親,先帝——總是不能對他服氣的。」姜敏道,「先帝既疑心魏燐,又疑心母后,便對我也是心存疑慮——不然怎麼會攆了我去燕郡?」
姜敏這一段話釋放的信息量過於龐大,男人應接不暇,驚慌道,「殿下為……為何——」
「為何同你說這些?」姜敏道,「你不如猜一猜?」
「我不猜。」男人抿唇,半日道,「難怪……趙王無德晉王無能……即便如此,先帝仍然不肯傳位於殿下,原來竟是這樣——」他低著頭,忖度一時,再抬頭目光變得鋒利,「先帝沒有遺詔——沒有擬過,沒有人見過的東西,便是根本沒有。只要有傳國玉璽,便有先帝遺詔。」
姜敏登基遺詔怎麼得來,她當然知道經過,男人為她做的事她早聽魏行儉提過。但聽說畢竟是聽說,此時親眼看著他為了自己下定謀逆的決心,只覺刺心。「我同你說這些,不是叫你——」便搖頭,「你先養病。」
「殿下——」
「魏先生是看過燈的,不用你替他遺憾。」姜敏說著話便站起來,「你還病著,休息吧,我走了。」
男人應聲而起,看著她轉身,忽一時無法忍耐,「殿下。」
姜敏轉身。
「殿下——」男人強斂的勇氣搖搖欲墜,硬撐著道,「義父看過了,我還沒——今日上元,可否一同觀燈?」
第75章 陛下
姜敏轉身,男人筆直立在身前,初看是篤定情狀,其實面色蒼白,目光謹慎,更兼身形消瘦骨骼分明,男人看上去像一個密布隱秘裂紋的玉瓶,只需一觸便要碎作一地。她不知道男人說出這段話要聚集多少勇氣,卻能分明從他軟弱的視線中看見——不能拒絕。
如果拒絕,說不定會死。
男人如今神志昏亂,燈市人雜,其實不能出去見人。姜敏知道不該答應,但她清晰地看見不能拒絕,只能放棄理智,點頭道,「那便走吧——外頭在下雪,穿暖和些。」=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