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渭摸著他的頭髮,嘴唇碰了碰他冰涼的臉:「秋聲乖,再吃一口好不好?」
包子再遞到嘴邊,葉秋聲緩緩張開嘴,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整隻包子。
有東西進了肚子,蒼白的臉色多了絲人氣。
秦渭接過秦嶸遞過來的水,拿手接在對方下巴下方,用水幫他洇了洇喉嚨。
稍遲一些,一輛路虎在門口停下,陌生男人從車上下來,手上還牽著一個八九歲的男童。
進門遲疑喊了句:「聲聲?」
秦家兩兄弟不認識這人,齊齊看向葉秋聲,然而葉秋聲也沒多少反應。
男人有些尷尬,把手裡的小孩往前推:「快,叫哥哥!」又對葉秋聲說:「聲聲,這是你弟弟。」
小孩身上穿著精緻昂貴的校服,要不是臨時被自己爹拉過來參加葬禮,本該在參加學校組織去澳洲的夏令營。
心裡滿腔怨言,在被推出來時達到頂峰,卻又在那人看過來時,化為一句憋紅了臉的哥哥。
「我媽就生了我一個,你們倆不是早分開了,我沒有弟弟。」葉秋聲終於開口了,卻是這麼一句弄得人下不來台的話。
男人更尷尬了。
沒多久就多了個愛生病的小孩,他和前妻被弄得筋疲力竭,情分也在這之中消磨殆盡,離開小石村不久就離婚了,不到半年就各自再婚,如今兩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均算美滿。
接到葉老頭病逝的消息,葉父專程回來處理後事,葉秋聲母親已改嫁二十年,早不聯繫往來,所以沒來。沒義務,也沒必要來。
葉秋聲和她的婚姻一樣,都是回想起來不那麼愉快,該被丟棄的存在。
被否認的小孩臉憋脹發紅,被葉父扯到身後。
二十年不見,雖是父子,卻也沒什麼話好談。
要不是中間夾著個葉老頭,許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不管怎麼說,男人來忙親爹的後事,多個人,倒是分擔了不少類似於對前來緬懷哭喪之人迎來送往的勞累工作。
送梁老出門時,葉父看見有個戴著帽子,帽檐壓得低低的男人站在榕樹下往屋裡看,那人看衣著有些落魄,胸口一塊不明的咖啡色的污漬,顯得人髒兮兮的,還有點邋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收破爛的。
葉父遲疑道:「是來送我父親的嗎?」
對方沒說話,只是又往裡面看了眼,然後就這麼什麼也沒說的走了,讓人摸不著頭腦。
此事僅是個插曲,葉父沒放在心上,因為馬上就有其他來送葉老頭的人過來了。
可算得了點功夫歇息一會,在家待了幾日,覺得和大兒子熟絡些了的葉父想拉近些關係,便笑著開口對身旁的葉秋聲說:「聲聲都長這麼大了,聽爺爺說你考上大學了,現在是上大幾了?」
秦嶸一臉古怪地看著這個笑呵呵的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葉秋聲平淡回道:「畢業三年了。」
男人臉上笑容僵住,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葉秋聲不想多理,轉頭走了。
秦渭要跟過去,被男人叫住。
「可能是我多心了,你和我家聲聲……你們倆……是什麼關係?」在家幾天,葉父瞧出了些不對勁的東西。
秦嶸看向秦渭,心裡有些擔憂,想說這人怎麼賊精賊精的,漂亮哥哥在不說,偏偏要私下裡找他哥。
秦渭在葉老頭面前姿態都低到土裡去了,讓往南不敢往北,秦嶸擔心秦渭要在漂亮哥哥親爹這裡吃虧。
然而秦渭卻只是不閃不避地看著對方,嘴角一挑,就是一抹充滿挑釁宣示意味十足的笑。
他看著葉父的眼睛,一字一頓告訴他:「夫妻關係。」
葉父抽了口氣,眼睛睜得死大,「你……你們……」
秦渭淡然道:「爺爺同意了的。」
這是葉老頭到死前最後一刻都要蓋館定音的事。
他和葉秋聲不具有此地世俗和法理認可的婚姻關係,卻得到了情理上超越一切的許可。
從此後,誰也越不過葉老頭去,誰也拆不散他們。
葉父啞口無言,不知怎麼說,本就沒多少立場,如今更沒有資格管他眼中兒子身上看不慣的事。
左右過了這幾天,再也不會再見了。
唉聲嘆氣一陣,自覺被外人落了面子,憋紅臉喊道:「行,行,我管不了他,以後有他後悔的!」
……
停靈七日,跟車送葉老頭去殯儀館火化。
回來之後還要在家裡擺幾張桌子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