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整場演講里他唯一一次展現出咄咄逼人的一面,絲毫沒有照顧比爾的面子的意思,讓人有些下不來台。
葉秋聲倒是很常見他這個樣子,秦渭一直都是這樣,他懶得在無關人身上多花費心思,也不太在乎對方的心情,只有在他的客戶面前,才會技巧性地做出通情達理,體貼入微的樣子。
他滿腔的耐心和溫柔,內心裡最柔軟的那部分,都只給了葉秋聲一個人。
但是葉秋聲並沒有回饋給他什麼好東西。
葉秋聲用力咬緊了下唇,使勁忍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睜著眼睛瞪著前方,不敢眨。
秦渭冰冷的臉色僵住了一下,隨後柔和了些:「對方是個……混蛋。」
那種效率和金錢至上的精英氣質從他身上褪去,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深受脾氣不那麼好的伴侶折磨的普通男人。有時候恨得牙癢,氣得想揍對方出氣,有時候又對視一眼就認輸。
他挫敗的表情讓原本冷掉的場子重新熱了起來,這種人人都有的小煩惱讓大家覺得他不像之前那麼遙遠,變得親切起來。
沒人再看著比爾,讓比爾鬆了口氣,他把手麥遞出去,才坐下,身邊的人騰地站起身往外走。
「我不看了,我先回去了。」葉秋聲悶聲說。
齊願跟著起身,他本來就對這些不感興趣,是陪葉秋聲來的,跟比爾說讓他不用管他們,可以留著這等結束了再走。
比爾立馬拿上包:「我沒事,我送你們!」
看到角落裡的人一個接一個走了,台上的人擰了下眉,語速加快,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把手麥交給主辦方的工作人員。
「這邊都結束了,剩下的有什麼問題可以聯繫我秘書,我先走了。」他說得很快很急,最後一個音節還沒結束,人都到了門口。
和秦渭認識這麼久,主辦方從沒見過這個人這麼不冷靜的樣子。
「他看起來像是急著去要帳的債主。」工作人員跟旁邊的秘書玩笑道。
……
比爾的車停到地下停車場去了,他們來得不算早,很多停車位都被占了,比爾的車停在最裡面。
葉秋聲離開會場的時候,聽見身後門裡有人在喊「秦你要去哪」。
他看見他了,他會來追他嗎?
葉秋聲不知道。
腦海里都是秦渭那句混蛋。
雖然是在罵對方,但沒有人會懷疑他對他口中那個混蛋有多喜歡。
以前他只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有點氣,更多的卻是喜愛。
葉秋聲沒有勇氣再繼續看下去,他不喜歡他用那樣的語氣說別人,也沒法接受他小哥真的跟別人結婚,再在那待下去,他怕自己有不理智的行為,做出丟人的事,乾脆就跑了。
一路走,他一路豎著耳朵聽身後有沒有腳步聲。
直到坐上比爾的車,身後都沒有其他多餘的動靜。
齊願試探開口:「秋聲……」
葉秋聲小聲說:「我沒事,不用擔心。」
齊願現在也看不到多少希望了,秦渭大概是真的要結婚了,或者已經結了,他也開始覺得葉秋聲的病不會好了。
開車的比爾一頭霧水:「葉怎麼了?心情不好嗎,要不要我帶你們去逛逛,我知道一些可以散心的好地方。」
齊願幫葉秋聲婉拒了比爾的邀請,葉秋聲現在哪有心情玩。
回到住的地方,葉秋聲腦子亂亂的,可能是昨天泡太久了,脆弱的身體經不起他這麼折騰,開始抗議了。
他隨便吞了兩粒抗生素,跟齊願打了個招呼,就跑去房間又給自己放了缸冷水。
齊願全程緊盯著他,擔心葉秋聲會幹出不理智的事,但葉秋聲這會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告訴齊願:「我不會幹傻事,我還沒準備好去死。」
雖然看起來越長大活得越喪了,但葉秋聲其實一直都活得還挺努力的。
他珍惜自己活著時的每一天,因為身體不好,他把每一天都當成是最後一天過,他有很多想嘗試還沒來得及嘗試的東西,他一點都不捨得就這麼離開。
齊願鬆了口氣,囑咐道:「那我出去一趟,買點吃的,晚上做頓大餐!有事給我打電話。」
送齊願出門,葉秋聲回到房間裡,脫下衣服,泡進冰涼的水裡。
手垂進水裡,傳來一陣刺痛。
原來他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手指扣破了。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發起了呆,吃了藥讓他想不別的事情,偶爾清醒的那一兩秒,又覺得難受得受不了。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