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許孜和辛來被帶上警車,看著醫生將血流不止的舒凡抬走,看到陳雅路哭得滿臉淚痕,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似乎沒有察覺到被趙漣清護得緊密的她。
而那把美工刀大剌剌地掉在地上,上面凝固著乾涸的血液,那些血液屬於她的朋友,她最親近最信任的朋友,這讓她也感受到了切膚之痛。
……
在峰南這種小地方,平時生活如死水般平淡無波,一點點小石子都能激起千層浪。
但這件事情最終沒有鬧得很大,罪魁禍首許孜當場被抓獲,沒有引發更大的恐慌;另一位又是辛家的小姑娘,辛家在峰南的也算是能說得上話,消息途徑被刻意封鎖了幾條。
當然,受傷的舒家小少爺也不是好惹的背景,辛家的人為此事周旋了許久,給了一大筆補償款,又將闖禍的辛來送去了別處讀書,此事就此揭過。
就此揭過的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舒凡實際上沒有受到很嚴重的傷——那天的出血量看起來很嚇人,但傷口在胳膊,沒有傷及要害,去醫院裡簡單包紮了一下,縫了幾針以後便回去了。
這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那天那頓飯給三個人都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估計有一陣子陳雅路和沈念不想再去那個商場。
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一眨眼便到了周六。
舒凡一大清早便被喊醒,他的機票時間雖然在晚上,但峰南只有高鐵站,沒有機場,要去機場的話必須得開車去附近稍微大一些的市區乘機,司機中午就得帶他出發。
母親果然還在申城忙生意,沒有回來送他。偌大的別墅還是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和幾件被收拾得乾淨利索的行李箱。他習以為常地坐在餐桌上吃早飯,吃著吃著,門鈴突然被摁響了。
「叮咚——」一聲,他吃粥的勺子沒停,陳阿姨已經來到大門前,打開可視門鈴。
「您好,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舒凡。」
清甜的聲音響起,帶著糯糯的南方口音,讓他手中的勺子「啪嗒」一聲掉在了瓷碗上。陳阿姨似乎還想問些什麼,身後頓時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一扭頭,便看到小少爺竟然出現在身後,臉上掛著一本正經的神情。
「陳阿姨,是我朋友,您開門吧。」
他的左手還帶著傷口,使不上多大的力氣。陳阿姨看了眼臉色緋紅的小少年,又看了眼外面甜甜軟軟的小姑娘,心裡頓時瞭然,笑了笑:「好嘞,要不要我再多上一份早點,請她一起吃?」
「嗯,再來份雞蛋羹就好。」
六月底的太陽已經有了幾分盛夏的熾烈,但幸好清晨還算是涼爽的,從家屬院一路騎車到別墅的沈念只是額頭出了層薄汗,倒也沒有很累。
小姑娘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好,等吃完早飯便和哥哥打了聲招呼,腦子一熱來找舒凡了。
陳雅路上午需要補課,沒法陪她來,可她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見他最後一面不可。
摁了門鈴後,不一會兒,大門便打開了。方才和她對話的那位慈眉善目的阿姨站在門側,手臂包著紗布的少年站在門中央,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你怎麼來了?」
沈念眨巴眨巴眼睛:「來送你呀。」
「怎麼不提前跟我講?」
「腦子一熱就來了。」
舒凡本來是小大人一般嚴肅的模樣,卻不知為何,嘴角的笑意實在是憋不住,最終還是「撲哧」破了功。他朝身後瞄了一眼,側過身,一邊讓她進來一邊明知故問:「只有你一個人?陳雅路呢?」
「她周六補課,來不了,我也沒來得及和她說。」沈念道:「我早上起來一睜開眼睛,就想著你要走了,必須得來送送你。」
小少年本來已經轉過身走在前面,聞言腳步頓了頓,側過頭,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看。看得沈念有些不好意:「幹嘛這麼看我?」
「震驚唄。」
「有啥好震驚的?」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舒凡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回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從北津到峰南有多遠,怎麼可能輕易再見?她不難受肯定是騙人的。
就憑他們這麼深厚的情誼,來送一送他,也是合情合理。
「你管我。」
小少爺傲嬌地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耳垂像是滴血一樣紅。
沈念沒有察覺到,她已經換上了客拖,跟著他穿過客廳,小腦袋四處打量。
舒凡家的別墅她小時候也來過,當時舒凡的外公外婆還在,那堵巨大的電視屏還開著,裡面放著老派的戲劇。但是最近老人們年紀大了,送去了養老社區,這個別墅比之前更加空曠。
來到餐桌前,陳阿姨已經又上了一份早餐,熱情地招呼道:「小姑娘,快坐下,嘗嘗阿姨的手藝咋樣。」
「謝謝阿姨,我已經吃過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