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好像發燒了!
於是她又起身去衣架處,把白天穿的襯衣拿下來,給沈念披在了身上,手忙腳亂之中,也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念念,你別怕,救護車馬上就到,再堅持一下。對了……你哥不是也在北津嗎?他手機號多少,我幫你聯繫他一下吧。」
沈念聞言,似乎說了什麼,結果聲音太輕,陳雅路什麼也沒聽到。她連忙湊過去耳朵,才堪堪聽清那氣若遊絲的聲音:「不……不行……」
陳雅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咬牙切齒:「什麼意思?他不是在北津上學嗎?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你哥肯定要過來照顧你呀!」
「他在晉城出差……現在不在北津……」沈念強忍著小腹絞痛,被燒紅的眼角泛著星星點點的淚光,拼命搖了搖頭:「別打擾他了……小路……」
這次終於聽清了。
陳雅路聞言愣了愣,竟不知該做出什麼神情,心底湧上一陣無盡的酸楚。
小姑娘白皙的臉被烏黑的髮絲遮住,好像一隻在暴雨中淋濕毛髮的幼貓,看起來狼狽而又可憐。
……
隨行的老師和救護車前後腳到了。
大人一來事情就順利多了,一群人幫忙把小姑娘送上救護車,車子立刻嗚嗚呼嘯著往最近的醫院去。
這是陳雅路人生中第一次坐上救護車。
一路上,沈念中途又吐了兩次,整個人已經開始脫水,情況很不妙。到了醫院急診處後,又是一通手忙腳亂,最終確診下來是急性腸胃炎。
沈念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一位小護士走了進來,利索地給她掛上生理鹽水。
沈念上了高三後整個人突然瘦了一大圈,手腕很細,血管也薄薄一層,脫水後更加難找,針頭扎了兩次才扎進去。但她現在腹痛加發燒,整個人不算清醒,這點皮肉之痛也不足掛齒了。
護士簡單地和隨行的老師交代幾句,大概是今晚要掛一晚上的水,最好有人能留下來看守一下,如果病人哪裡不舒服也能及時發現。
隨行的老師為難地問,要看守到幾點?
小護士瞪圓了眼睛:「當然是一整夜!人得的是急性腸胃炎,萬一半夜又吐了拉了,你讓她一個小姑娘咋整?可憐兮兮的。」
但這次他們遊學團本就比較簡陋,原想著兩天一夜的行程也很簡單,因此安排的人手也不多,統共就兩個老師跟著。
兩個老師,看管30個學生,雖然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孩子,但已經很耗費精力了,更別說現在又要少一個人手,另一位老師肯定也為難。
見狀,陳雅路說要不就讓她守夜,明天的參觀她就不去了。
「不行,你一個人小孩子留這裡也不是個事,」年輕的隨行老師皺起眉頭:「實在不行,我和她家裡聯繫一下。」
「她哥哥在晉城出差,一時半會也趕不來北津。」
沈念的情況特殊,家裡也沒什麼人在,只有一個哥哥相依為命,但他似乎也在上學,放寒暑假的時候才北津回來,平日裡都是小姑娘一個人住校照顧自己。
似乎想到這一點,老師看向病床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憐憫。
他嘆了口氣:「這可怎麼辦吶……不行,還是先打個電話試試吧。」
就在這時,床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嘀咕了一句什麼。陳雅路連忙湊過去,便看到小姑娘不知何時眼角濕潤了起來,嘴裡不停地喊著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
在異地他鄉的夜晚,在充滿了消毒水氣息的醫院裡,在飽受病痛折磨的時分,她仿佛是溺水的旅人,拼命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
這根救命稻草,是趙漣清。
……
沈念清醒的記憶在上了救護車後戛然而止。她意識渾濁,只覺得自己躺在了冰冷的、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床上,手臂上被冷冰冰的東西戳著,動彈不得。
大概是生病了。
她上高三以來經常生病。特別是寒假結束,趙漣清離開的時候,那個晚上她躺在宿舍床上睡不著,突然腦子一熱跑到陽台上背單詞,自虐般吹了一夜冷風後,第二天果不其然感冒了。
她一邊發著燒一邊參加月考,英語考試除了作文扣了3分外,其他都是滿分。
再到後來,學習壓力一天天變大,高考近在咫尺,沉甸甸地壓在頭頂。她時常做噩夢,夢的內容基本都一樣,就是自己失誤沒考到大城市,灰溜溜地考上了峰南大學,害得趙漣清又辭去了北津的工作回到老家陪她。
第二天醒來後,枕頭幾乎都是濕的,她心如刀絞地撫摸著心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然後陳雅路便打著哈欠從隔壁床上起身,睡眼朦朧地問她為什麼哭了一晚,是不是偷偷在看韓劇。
如果是電視劇就好了。
夢裡哥哥那包含著失望和遺憾的眼睛讓她痛不欲生,她的嘴唇哆嗦個不停,好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說自己夢到了高考沒考好。
這在高三的學生里見慣不怪,春節前聯考了一次,成績出來後,學校就有人從教學樓一躍而下,第二天天台的大門便反鎖了,這個消息被封鎖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