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眼睛仍然明亮。
好像兩顆黑珍珠,閃爍著來自天邊的光芒。
也許,她只是想要一聲鼓勵。一句對她過去努力的讚揚。
她醜陋,她固執,她偏激。她傷害自己,困住玩家。她曾自救,卻敗於對自己的否定。
她的世界看似複雜,實則是由同一個主題貫穿始終。
她想走出大火。
她想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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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的意義在於改變。
他們在各個世界裡穿梭,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痛苦。
他們是遊戲的雇員,懷揣著對積分和離開的渴望來到一個世界,不論目的如何,他們都或多或少給世界帶來了轉變。
大約是因為沒有確切的任務,無法提供任務完成的準確指示,離開副本的傳送變得格外漫長。
秦光霽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回憶了。
他回想著自己經歷過的幾個副本,想起87號「me」,想起護林員老頭,想起死於礦井的女孩們;還有動物世界裡的抗爭,粘液世界裡被劇本操控著的進化。
當然,還有兩位正在度過嶄新人生的「冰淇淋」。
他們在他的腦子裡鮮活地跳動著,記憶的完整程度令秦光霽吃驚。
自從進入遊戲,他的記憶變得格外好。
就好像過去二十二年裡,他都生活在一個巨大的篩子下,記憶從那些小孔里漏下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夠被他觸碰。
他記得那場颱風,記得自己的研究方向,記得父母和哥哥的頭銜,記得外公外婆家的老房子。
但他記不清自己是坐什麼車回到老家,外公的葬禮上他有沒有哭,初中時他怎麼應對校外混混的霸凌,高中同學和他表白時他如何拒絕。
哪怕是近幾年的事情也十分模糊。他不記得自己填了多少個高考志願,不記得父母有沒有勸說他把他們任教的學校填到前面,不記得大一第一次下田時種的是什麼,不記得他的第一把鋤頭長什麼樣子,不記得指導他的導師年紀多大。
如果人生是一篇論文,那麼他只能填好一個目錄。
現在,篩子被移開了,他真切地接觸到了記憶的洪水,不是片段,不是粉末,而是完完整整的大海。
他記得這幾個月來他經歷的所有事,他記得每一張迥異的面孔,每一個不同的性格。如同撥雲見日,他第一次擁有了自如調動記憶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