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你沒有想過換工作嗎?你不一定就非得在蓮花工作吧?香港商場那麼多,你也可以去別的商場工作啊。」貝詩楠給她出主意,「而且憑你在蓮花的資歷,哪怕去太古面試應該也是有機會的吧?」
許昭彌盯著貝貝發來的信息,有那麼一瞬間突然福至心靈。是啊,她為什麼就一定要在蓮花這一棵樹上吊死呢?既然想去香港,那她也可以換工作啊,憑她現在的資歷,哪怕去不了太古這樣的高端購物中心,去個普普通通的商場應該也綽綽有餘。
以前她從沒有過這個想法,這麼一想突然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打開招聘網站,切換地區,快速瀏覽香港最近的招聘信息。
但是看來看去,都沒有找到什麼合適的工作崗位,換工作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購物中心招聘營運總監,要求至少有五年工作經驗,不少還要求應聘者具有海外學歷背景,門檻比內地高出不少。許昭彌一點點往下瀏覽招聘信息,找到了幾個中低端購物中心發布的招聘營運經理、樓層主管之類崗位的信息。這些崗位門檻不高,薪水也還不錯,正好她符合報名條件,於是她心裡就有了那麼一點心動。
許昭彌這樣安慰自己:「反正我最擅長打雜了。我肯定是打雜里做得最好的,當不了龍頭,當鳳尾也不錯啊!」
許昭彌越想越興奮,大半夜的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迅速把連結發給了陸以寧。
「你覺得我應聘這個崗位有戲嗎?應該不會太難吧?」她滿心期待地發了消息。
正巧陸以寧也還沒睡,很快就回復過來:「想換工作?」
「是啊,疫情看不到頭,你回來一次太麻煩了,而且我們兩個也不能總是異地呀,所以我打算換份新工作,到你那邊去~」
「我不建議你換工作。」陸以寧回信息的手甚至有些發抖。許昭彌這個蠢女人竟然想換工作,看著她發過來的連結,什麼亂七八糟的商場樓層主管,她竟然想去基層當個打雜的。她在職場辛苦學了那麼多年東西都白學了,之前自己跟她講的那些職業規劃也都白說了。
陸以寧看到她發來的信息時都要氣死了。
許昭彌也生氣,「你為什麼不建議我換工作?難道你不想我去香港嗎?」
「不是。」
「那是什麼?」許昭彌等了好久,「你為什麼不說話?」
陸以寧握著手機默了默,剛準備回復,左肩就立刻挨了一記雞毛撣子,負責監視的老傭人正用渾濁的眼珠狠狠地剜著他,「手機收起來!」
陸以寧跪在祠堂里,覺得腿有那麼一點麻了,這一記撣子也是真疼,屈起泛著青色的膝蓋,同時又回瞪了那老傭人一眼。
神龕里哥哥的遺像在香火中忽明忽暗,那是一張永遠定格在三十歲的面容。自從蔣奇睿去世後,每逢忌日他都被要求在祠堂跪滿三晝夜——誰讓他是家族的罪人呢?
而這些,他從來沒有跟許昭彌說過。
陸以寧被打了那麼兩下,卻還是沒把手機收起來。
「知道了。」見那雞毛撣子又要落下,他才蹙著眉開口,把手機收起來。陸以寧其實是想跟她說點什麼的,他是不願意她來香港,所以才計劃帶她去新加坡,但這些話他沒辦法說出口。左右看看,他幾乎失笑,這麼垃圾的生活,要他怎麼說出口?
何況他真的很生許昭彌的氣,覺得她太令自己失望了。而且他太了解許昭彌,知道她是典型「打一鞭子走一步」的性格,屬於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的類型。她太習慣安於現狀了,如果沒有危機,是不會主動尋求進步的。
陸以寧承認自己有些自私,用這種殘酷方式逼著她鍛鍊、成長,但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外面的世界很殘酷,如果她沒有能力卻處在不該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別人會質疑她,她也會寸步難行,到那時候痛苦的還是她自己。
何況他也不一定能把新加坡項目拿下來,與其給她希望後又讓希望破滅,那還不如不給。
陸以寧站起來後腿都在打晃。他慢慢扶著欄杆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越想越氣,就掏出手機回復許昭彌。
「你應該相信自己能做到第一,而不是覺得自己不行就不想努力了。不要因為害怕自己拿不了第一就逃避去換工作,甚至退而求其次選擇一份糟糕透頂的破工作。你是在害怕嗎?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嗎?」
許昭彌就那樣瞪著眼睛過了一夜,終於在清晨等到了他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點開查看,卻一下子愣住了。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眼睛就模糊了。
其實他說的對,甚至是一針見血的程度。儘管她內心極不情願承認,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害怕了,她就是覺得自己不行,所以在逃避。然而她所期望的絕不是他這樣毫不留情、直戳痛處的回覆。
他為什麼就不能對她柔軟一點呢?
她其實只是渴望聽到一句「別怕,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為你兜底」而已,就是這麼簡單一句話,也並不需要他真的做什麼,她只是想要這麼一點點安全感而已,而不是每次當她說自己不行的時候,他都會毫不留情地說要把她丟在潞城,讓她看不到未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