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膽戰心驚著,門閂「咔嗒」一響,隨即門就開了,金萱兒只來得及站正了身子,都沒能躲開兩步,就看見那個鬼鬼祟祟的小宦官貓著腰出來了。
他一眼看見貼著窗沿牆根站著的金萱兒——而且是煞白著一張臉,眼睛瞪得銅鈴大。小宦官自己一嚇,反應過來後扯著嘴角擠了個笑,也顧不上對裡頭的公主提示一下,急忙小碎步飛奔走了。
金萱兒心裡的火更是騰騰騰的,也顧不上太多,幾步就衝到側殿的書房裡,急急問:「公主你又做什麼了?剛剛那個小黃門,是來做什麼的?」
楊盼瞥眼看看她,皺眉說:「你怎麼這麼咋咋呼呼的?我沒有做壞事。」
「那李耶若……」
楊盼不由笑了:「好啊,偷偷聽我談話!要是談到機密的東西,你可是犯大過錯了!不過你放心好了,李耶若還在西苑,而且是她自己願意的,和羅逾在一起。」
金萱兒把不對勁的事連起來想一想,只覺得更不對勁了:「她和羅逾在一起?所以羅逾把貓還給公主了?不對啊!難道他們要成婚,所以羅逾急著在西苑布置新房,沒有辦法再照顧公主的貓?」
楊盼在心裡翻白眼,覺得這小娘簡直在說笑話,可是笑話太冷,她笑都笑不出來。
她只能費勁地解釋:「他們不成婚,他們只是搬了地方住,羅逾沒辦法照顧我的貓和狗了,所以全還給我了。」
金萱兒不信,一臉懷疑地看著她不靠譜的主子,喋喋道:「論理,西涼人是外人,我也不該胳膊肘朝外拐,什麼都幫著他們說話。只是,皇后一直說『國體要緊』,咱們總不能做糊塗事,說糊塗話,叫人家瞧扁了不是?公主神秘兮兮的,奴婢覺得一定哪裡不對。公主還是別瞞著奴婢,實話早點說,萬一有啥事情也好早點消弭,公主萬一要挨打,也能少挨兩下……」
這番囉唣,讓本來就滿心煩躁和繁複情緒的楊盼愈發煩躁,抓著腦袋想制止她說話——但是沒有用,金萱兒是皇后派來的,自小兒照顧她,嘴碎得跟老婆子似的,又是個十足的老實人。
楊盼突然靈機一動,板著臉說:「你可知道李耶若到咱們這兒來幹什麼的?」
金萱兒一愣:「不是來做公主的伴讀的?」
楊盼冷笑一聲:「那麼簡單倒好了!你以為滿世界都和你似的,想啥都簡單?我告訴你,西涼送了個美女來,當然不是來做伴讀襯得我沒她漂亮的!人家狼子野心,是把美人獻給我阿父的!」
「啊?!」
楊盼終於翻了一個久等了的白眼:「我說你不懂吧!皇后待你那麼好,你還不知道感恩!看著人家李耶若千嬌百媚地在我們家面前晃,還覺得她是個好人!」
金萱兒是沈皇后隨軍陪丈夫打仗時,從北燕人手中救下的「兩腳羊」,對皇后滿心的感激,發誓要一輩子效忠報效的。此刻聽說李耶若是這麼個來頭,頓時怒髮衝冠,喃喃道:「她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這樣?!……」
楊盼心道:阿舅說的了解一個人,了解他的想法,才能一步步掌控人心,原來就是這個意思——說穿了也不難。
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自己的大宮女,嘆口氣說:「哎,你呀,就是嫌老實!我把李耶若遠遠地調開了,她不就不能勾引我阿父了嗎?我阿母的皇后之位不就穩固了嗎?你說說看,我是不是就算挨打也得這麼做啊?!」
「但是羅逾……」金萱兒還是覺得哪裡不對,猶疑著問。
楊盼一聽他的名字就要炸:「別提他!你以為他是好人?!」
金萱兒剛剛受了番刺激,此刻倒是不敢冒失了,急忙說:「好吧,奴婢不懂。如果只是換間屋子,換就換吧。但是公主的貓和狗……」
「你的『但是』太多了!」楊盼評價道,「抱我的『雪團兒』進來給我壓被子,今兒睡覺不怕著涼了。」
晚上有心愛的貓壓被子,聽著貓兒平穩的呼吸,感受腳底板它毛茸茸、軟綿綿、暖烘烘的感覺,楊盼深覺今晚一定是個好覺。
可惜事與願違,她始終睡不香,時不時就會醒過來,到了外頭打更的老宦官打四更的梆子時,她終於醒透了,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給她吵到的貓兒嫌棄地低低「咪嗚」了兩聲,打了個滾兒又睡了。
楊盼徹底醒著,眼睛瞪著黑漆漆的榻上承塵,承塵上雕繪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圖景,但此刻看起來模模糊糊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