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盼要緊衝過去,在箭垛子後面看見兩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弟弟和一手叉腰,一手亂揮的皇帝。
倆孩子都是捂著屁股,強自忍哭,但又忍不住,哽咽得直打嗝兒,臉上糊滿了眼淚,鼻子眼兒里吹著鼻涕泡,一身窄袖窄褃的騎射胡服被揉得皺巴巴的。
楊盼心疼弟弟,撲過去一手一個抱住,先對暴怒的父親喊了聲:「阿母來了!」然後才回頭看著兩個弟弟問:「挨打了?打哪兒了?」
兩個人也知道羞怯,忸怩了一會兒才指指屁股。
楊盼從小帶大弟弟,完全不覺得不應該,一伸手就扒開了臨安王的褲子看了看,接著又去扒太子的。
太子抓牢了褲帶,磕磕巴巴地:「阿……阿姊……男女授受不親……」
楊盼啐了他一口:「呸!你小時候尿布不是我換的?澡不是我洗的?光屁股我沒見過?」
皇帝一家子微時,做姐姐的照顧弟弟,天經地義。現在檢查傷勢,也天經地義。
再說,太子八周歲,臨安王更小一點,也還談不到「授受不親」上去。
兩個人的屁股上,都是一個通紅的五指印。
楊盼對弟弟凶是凶,心疼也是真心疼,扭頭埋怨父親道:「阿父,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皇帝盛怒一時,一句「阿母來了」可以瞬間澆涼水一樣熄火。此刻看見皇后跟著來了,他說話都有點結巴:「阿圓,你怎麼來了?沒事了,就倆人屁股上各扇了一巴掌,不疼的。」
太子和臨安王一齊哭起來:「怎麼不疼啊?疼死了都!」
皇后額角還有急急跑出來的汗,卻冷冷地說:「疼才對了!打得好!」
她繞過箭垛子,垛子上只有寥寥的幾枝箭插著,倒是垛子下頭的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堆箭。不遠處還有兩根拗成兩段的雕弓。
「這怎麼回事?」皇后問。
皇帝指著雕弓說:「我今天硬抽了點時間來看他們練箭,練得一塌糊塗不說了,我問他們倆為啥射箭射得不好。你猜他倆怎麼說?」
皇帝氣得自己笑了聲:「兩個人指著對方的弓,說對方用的弓好,自己的弓不好,所以射得不好。」
太子和臨安王縮著頭站在那兒,一聲都不敢吱。
皇帝繼續說:「我問他們,為啥別人的弓好?居然敢理直氣壯地說:對方的弓雕花雕得精緻,包邊用的金片純,鑲在上頭的玉石裝飾玉質好……媽的老子打了那麼多年仗,還是第一次聽說雕花漂亮、鑲嵌漂亮的就是好傢夥什兒!」
他又怒沖沖地:「於是我就給撅折了!」
他氣鼓鼓的,楊盼也覺得兩個弟弟甚是不爭氣——國家沒爭氣的太子,那日後能保證昌盛多少年?
楊盼質問弟弟們:「你們都說對方的弓箭好,那要是換一換,能射得好麼?」
兩個熊孩子答不出話來,眨巴著淚眼看看阿父,看看阿母,又看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