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烽便瞧瞧在上首桌子上吃得正香的皇帝,討好地笑道:「阿父,你覺得合適不合適?這些文人會采蘭、吟詩,就算不喝酒的人也很長見識呢!」
皇帝是個粗人,便是讀書也是史書、兵法什麼的,詩詞歌賦都沒興趣。不過,難得見兒子有興致,他點點頭說:「去也行。不過你畢竟是太子,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不許微服去,還是要虎賁侍衛護著。」
楊烽高興起來,看看楊盼說:「阿姊一起?」
楊盼心裡有點痒痒,但矜持著說:「我去不大好。又不能微服,我就只能在車轎里蹲著,能看出什麼趣味來?」
居然拒絕,皇帝都不由注目過來。
楊烽撓撓頭:「阿姊可以微服啊!扮作我身邊的宮女,甚至扮個小宦官,也有三分像呢!」
楊盼上去一個毛栗子:「去!你才長得像宦官!你全家都長得像宦官。」
楊烽雖然被敲了頭,但揉一揉腦袋還是「噗嗤」一笑,而皇帝則一聲咳嗽。
楊盼失言,自覺無趣,只能把氣撒在弟弟身上:「小炮子,你這陣挨打挨得少,皮痒痒了?你要去玩,扯上我做什麼?」
皇帝默默地又看了楊盼一眼——她居然不愛玩?事有反常必有妖!
楊烽也不像以往似的,碰了壁就回頭,而是不屈不撓地說:「哪裡是玩!阿父教我,天下文人惹不得,一支筆跟刀似的,我和他們處一處,也是學習為政之道。我好心叫你,省得天天憋悶在這巴掌大的行宮裡,你呢?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皇帝打圓場說:「阿盼,弟弟這麼邀請,你就去嘛。難得一路苦過來,放鬆一下也好。」
然後加了一句:「叫王藹陪著你,照顧你,他心細有擔當,一定不會出岔子。你要怕車轎里憋悶,只管叫他驅趕了閒雜人等,肅清地方,關防嚴謹了,只要他在,你下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原來打的是這個心思!
楊盼想想那皮囊里的水,胃裡就嗖嗖冒酸汁。她猶豫了一下說:「王藹陪著沒問題,但是我要帶我的宮女貼身伺候!我吃的喝的都要自己帶!」
皇帝連連點頭:「小事一樁!」
楊烽不再攛掇了,看看父親,又看看姐姐,眼珠子咕嚕咕嚕一直在轉。
楊盼本來就跟父親似的有點粗豪的性格,想著王藹要去,頓時有了點惡作劇的快感:羅逾,你想方設法接近我——和上一世一樣,但是這一世,未必有機會給你了!
第二日,果然是個春和景明的好日子。皇家出行,雖不奢華,但氣勢十足。楊盼乘坐的雲母車跟在太子騎行的儀仗之後,左右紫綾步障圍繞,前頭是王藹騎馬領路,後頭旌旗、彩扇,列著十名宮女,二十名侍宦,再後又是虎賁侍衛,護得嚴嚴實實。
春日到了,公主的雲母車用的是紗簾。外頭看裡頭看不清,裡頭看外頭清清楚楚。
王藹今日又穿著一身絳紅色,配褐色的輕裝皮甲,紺色斗篷,腰間佩刃、箭囊,皆俱精緻。從背後看,確實也是個高大健朗的翩翩男兒。
楊盼心痒痒地忍不住想比較,但是估計王藹是不會帶著羅逾出來的。
雲母車上裝飾得雲母片「叮叮噹噹」輕輕地響著脆聲兒,不知行駛了多久,才看見雍州城高大的城門。王藹勒住馬,等到公主的車駕近他身邊時,才在馬上俯下身子,對著雲母車的車窗說:「這是內城。請公主稍稍等待,出了外郭,可以稍微休憩一下。」
楊盼坐車的目的就是為了寬敞舒服:雲母車寬大,裡頭坐著她,對面還能斜簽著坐一個金萱兒。活扣扳下,成了一張小案桌,她親自準備的蜂蜜茶和一堆蜜餞、肉脯、瓜子,一路吃吃喝喝,還沒開始上巳的褉宴呢,肚子已經飽了。
但是這不算糟糕的,糟糕的是她喝了太多水,這會兒有點坐立不安了。
外頭的風景原本挺好。雍州的內城城牆修得極厚、極高,從門裡出去都要走半天似的。而外郭更是不知道遠在哪裡。楊盼看見水就厭惡,不停地問金萱兒:「哎呀,什麼時候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