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盼心道:他們也許還有風雨,也許還有險阻。但是今日、今晚,還是姑且信他吧。
第二天早晨醒來,兩個人居然在一個熱被窩裡都睡著了,羅逾也睡得太香,忘了趁夜色離開。
外頭已經響起了侍女們要熱水準備伺候公主起床的動靜,他再偷偷出去大概是不可能了。
楊盼大窘,低聲嗔怪他說:「好了吧,大家都要知道你陪了我一夜了!我的臉往哪兒擱?」
羅逾安慰她:「沒事。咱倆馬上就要大婚了,就睡一起也正常啊,再說,清者自清,咱們又沒做啥。」
「哪個要和你睡一起?這麼大的黑鍋朝頭上扣,丟死人了!」楊盼賭氣推推他,「我不管,你給我把這事兒消弭掉!」
羅逾起身把半夜穿過來的中單披上。在屋子裡轉了幾圈,然後把楊盼的被子掖好,直接就把門開了。
楊盼一下子把臉埋進被子裡,心裡那個羞怯和氣憤啊!
外頭的人看見穿中單出公主房門的羅逾,大約都驚詫了,好幾個人抑制不住地「嗯?」了一聲,大概又都掩了嘴,沒聽到他們再有聲音。
羅逾「惡人先告狀」的聲音響起來:「黎明的時候公主叫你們,我在隔壁都聽見了!你們是都睡得太熟了嗎?怎麼一個都沒起來伺候?最後我不得已只能自己過來。」他打了個哈欠:「路上辛苦,但到底還是要警醒著些。下次都注意吧。」
腳步橐橐地去了,被他栽贓的人也不敢做聲,唯恐怒氣惹到自個兒頭上。
過了一會兒,金萱兒帶著幾個宮女來服侍楊盼起床,金萱兒悄悄問:「昨晚上你叫人了?」
楊盼只能幫他圓謊:「可不是!我半夜嫌冷,想叫個人幫我到樓下藤箱裡拿一床厚被子。可是你們怎麼都沒人有動靜了呢?」
「那麼然後……」金萱兒一臉狐疑,最後湊到楊盼身邊,壓低聲音問,「他來後做了什麼?沒……沒欺負你吧?」
楊盼臉「騰」地有些燒,卻煮熟的鴨子——嘴硬:「瞎想什麼?他敢欺負我?!」
金萱兒暗嘆了一聲:小祖宗,你別以為普天下男人都跟你阿父似的,都是怕老婆的;這世界上,把女人放在腳底下踩的男人才是大多數——你不知道罷了。
此刻只能說:「沒事就好。公主起身吧,今兒要沿著驛路行車,太晚了會趕不上中午打尖兒。」
楊盼起身洗漱,偶一回頭,看見金萱兒在她的被窩裡翻來覆去地看,看到最後,終於舒了一口氣。
吃過早膳,該整裝出發了。楊盼被羅逾扶著,從跳板上走到河埠頭,兩邊的紫綾步障立刻遮住了她的身影。不遠處停著公主用的雲母車,楊盼看著就覺得氣悶,對羅逾說:「可不可以先吹吹風,散散心。」
羅逾看看日頭,答應了。
樓船上有她帶來的一群貓狗,皇帝楊寄好說歹說,才勸著她沒有把幾十隻貓狗一同帶過來,這會兒,貓兒猶自可,小狗們都要撒歡兒,飛奔出來到處轉圈。楊盼蹲下來摸摸這隻再摸摸那隻,喜悅的小酒窩盈盈的,本來還有些催促之意的羅逾頓時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她。
突然,一群狗都起伏著狂吠起來。
楊盼抬頭一看,果然有個陌生的影子走了過來。
這影子穿著半新不舊的縑絲襦裙,是清素普通的淺碧色,頭髮上只有絹花兒,走近來只見一張頗為俊俏的清水臉兒板著,蹙著眉頭說:「怎麼出嫁還帶那麼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