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頁(1 / 2)

她近乎一步一挪,慢慢移到了桌子前。

匣子裡頭也是黑漆漆的,先看到的是一叢亂蓬蓬的頭髮,被血液板結著,氈子似的粘著,又翹得到處都是。亂發下面就是一張臉,已經失去了血色,蒼白灰敗,眼睛閉著,嘴張著,嘴角也有血跡,不過好像也並沒有想像中瘮人。

她仔細地看那張臉上的五官,和自己童年時的印象儘量地比對著。

童年時在永康公主府所見的公主皇甫道嬋,烏髮如雲,明眸皓齒,雖然眉梢眼角顯得尖銳了點,嘴唇太薄也覺得刻薄,但也算得上一個美人了;而面前的這個人頭,頭髮已經是花白色,臉上皺紋不多,唯獨眉間額頭全是愁苦而生的褶子,嘴角下垂,騰蛇紋幾乎掛到下巴——亦是常年憂鬱和恨毒而產生的印記。再仔細看骨骼五官,還是能看出皇甫道嬋的影子。

楊盼在和舅舅沈嶺修史時就認真查過前朝大楚的宗籍,無論是帝王親王,還是公主郡主,都有譜系詳細記載的,生於何時,卒於何時,娶嫁何人,生子若干等等。只是到了改朝換代,才無暇顧及這些譜籍的修訂。

楊盼清楚地記得:永康公主下嫁的頭一位駙馬叫王庭川,因是太原王氏大族之子,被轟轟烈烈記載著,後來王駙馬暴卒,據舅舅說其實是被害身亡,公主知而不舉,說是從犯也不冤枉她;第二位駙馬就是楊寄了,當時因權勢熏天,為了拉攏、亦是壓服,朝中便命他休妻重娶公主,楊寄在外有兵馬,在朝勢力卻不足,兼著南朝慣用壓制人的「禮法」,他不得不照辦,登基之後,這段往事是楊寄最大的恥辱,所以一言不發全數抹去,只有最原始的典籍中還載著永康公主二次大婚的場景;而楊寄為了和前妻團圓,使毒計偷梁換柱,強行把永康公主嫁到北燕和親,確實所作所為不光彩,所以無論是大楚的史官,還是南秦的史官,都語焉不詳,永康公主的第三次婚姻,便湮沒於過往的長河之中,自此再無名姓流傳。

本來,當面即可拆穿,但是人卻是在這樣身首分離的情況下「見面」的,完全無法對質,久遠的是與非,單憑楊盼她一人一口,全然顛覆羅逾十幾年來的認知,可能麼?他在喪「母」的巨大悲痛之下,肯聽麼?

楊盼憂心如煎,接著看到那送信來的親兵還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她只能說:「這是隨陛下的諭旨一道送來的嗎?」

那親兵搖了搖頭:「自始至終,就沒見到過陛下的隻言片語,但東西是平城來的,原本外頭還套著宮中所用的明黃帛袱,說不是陛下送過來警示殿下的,誰又能信呢?」

楊盼說:「這匣子這麼大,想必多少人見過,殿下現在是瑙雲城的主宰,這麼大件隨軍報而來的東西的存在,只怕瞞也瞞不住他的……但是,怎麼讓殿下知道這件事,我還得再想想。你先把匣子合上,擱到屋子裡不顯眼的角落,我再想想辦法。」

她又說:「還有,你去後院婢女的屋子裡,悄悄把清荷叫過來。」

沒有過多久,清荷就面無表情地來了,身上那件碧綠的襦裙還沒有換掉。

「王妃有何吩咐?」她語氣有點尖銳,撩眼皮子問,「是這會兒跟奴婢算帳來了麼?」

楊盼笑道:「你當我是那種當面做好人,背後下毒手的人?」她嘆口氣:「深宮大宅,或許這樣的人和事很多。不過,你日後會知道,我其他優點沒有,還算得上坦蕩。」

她接著單刀直入:「我不跟你兜圈子,亦沒有好處來誘惑你,沒有迷魂藥來欺騙你,我留著你,一是不忍心一條好好的人命,二是也有需要和你合作的地方。」

清荷眸子裡的銳光減少了一些,見她開誠布公,自己便也坦然道:「奴婢信王妃是個伉爽的人。那麼,王妃有什麼要奴婢做的,還是直接吩咐吧。」

楊盼說:「你是平城宮裡的老人兒了,聽說跟著大汗也很多年,許多宮闈的事想必也曉得。」

清荷笑笑接話道:「但是,大汗吩咐我不許說的,我也不能說。我瞞著他,幫著殿下,已經該死一百回了,若是再泄密,只怕夷三族不夠,還得九族來湊,那些我素昧平生的遠房親人,就該經歷跟我一樣生不如死的命運了。」

楊盼想一想便能推斷出這「不能說」的自然是羅逾那奇特的身世了,叱羅杜文把兒子交給皇甫道嬋撫養,自然有他的一重道理在,清荷不肯說,她也不急。楊盼說:「我不要逼你說什麼,但是給你看一樣東西。」

她把清荷招呼到屋角一個偏僻的柜子旁,從底部拖出一個黑漆匣子,然後對她說:「你打開自己看。我先告訴你,裡面是個首級,你先有個準備。」

最新小说: 糟糕,山匪相公是太子 攢花藏刀 花閒 滬上人家[年代] 給古人直播從歷史同人文開始 匹配者太多也不好,天天修羅場 我靠狗血文學征服未來世界 攻略普通人真難 農門獵女 讓外戚再次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