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叱羅杜文抬頭目視著她:「你知道我叫帶刑具來幹嘛嗎?」
楊盼只覺得兩條腿都要發抖起來,顫著聲兒說:「我……我不知道……」
叱羅杜文「噗嗤」一笑:「你沒你阿母的膽氣大啊。」
然後正容說:「我聽宥連說,阿蠻是皇后一夥兒的?這次也被你帶過來關押著了?」
原來不是要刑訊她,楊盼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腦筋才不緊張得發滯了,「哦」了一聲點點頭:「應該是,逾郎去燕然山,我在扶風時,她故意透假消息給我,想騙我回南秦去避難。這次我想想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扶風,就帶出來了。」
她停了一會兒,小心地問:「父汗是要……刑訊她?」
叱羅杜文簡單地「嗯」了一聲。
楊盼不喜歡看虐待,撇撇嘴說:「我可不可以……」
叱羅杜文橫了她一眼:「你在旁邊看著,她哪句話不實,我要給她加刑呢。」
被軟禁了很久阿蠻已經瘦了一圈,那張漂亮的瓜子小臉都尖削削的,看見叱羅杜文——哪怕只是躺在床上不能移動——她還是渾身一哆嗦,頓時花容失色,眼睛裡含滿了淚水,跪縮在地上,戰戰地給皇帝磕頭問安。
叱羅杜文對刺史使了個眼色,外頭就叮叮噹噹搬進來一堆東西。楊盼一看,好傢夥!黑漆漆六尺長的皮鞭、能打折骨頭的白蠟木棍子、插在炭爐里的幾把烙鐵、剝人皮用的月牙形小刀……還有些鐵絲刷子、銅鉤子、各種奇怪的刀具,不知道是怎麼用的。
阿蠻還沒說話,楊盼已經臉白了,小聲在她公爹旁邊說:「父汗……我……我見血,或者,比較……可怕的場景,會……會吐……」
叱羅杜文看廢物一樣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坐邊上,抱個痰盂,少廢話!」
楊盼可以體會以前羅逾和他爹溝通有多困難,此刻只能不做聲地縮到屏風旁的一張椅子上,心道:實在太可怕、太瘮人,我就躲屏風後不看;再把耳朵塞起來,估計那時候他們也沒人管我……可是還是好恐懼!她簡直想哭了,特別希望羅逾此刻回來保護她,對他爹喝一句:「阿盼不想看,你逼她做什麼?!」
可惜只是空想,她很快聽見皇帝冷冷地問阿蠻:「朕待你不薄吧?」
阿蠻大概已經害怕過頭了,反而勇敢了一些,低著頭低聲說:「大汗不嫌奴婢出身,簡拔服侍皇子,待奴婢不薄。」
叱羅杜文對這樣的套話沒有興趣,隨意點點頭突然又問:「那皇后待你可是更好些?!」
阿蠻肩頭一顫,好一會兒才說:「比不過大汗……」
「打!」
叱羅杜文只淡淡吐出一個字,然後下巴一抬,指向一條皮鞭。
楊盼還沒來得及閉眼,便看見鞭子被抽出來,甩在半空中像條黑色的長蛇騰空而起,劃出一道滾圓的弧線,然後一聲破風響,又是一聲抽擊聲,然後軟軟垂落在阿蠻身邊。
快到來不及眨眼,而阿蠻狠狠一口氣倒噎,頭仰起來,一頭烏絲飛揚得好高,而後整個人撲倒在地,再接著才是一聲悽厲的慘呼。
也是這聲洞穿耳膜的慘呼,楊盼才意識到剛剛那一鞭有多可怖!
果然,不過片刻,阿蠻衣衫上就是一道血紅色慢慢滲開來。她大概也吃不起痛,渾身打擺子似的顫抖,哀哀哭道:「大汗……大汗饒命……」
「說實話,死得利索點。」
阿蠻又是周身一戰,大概已經瞭然自己的命運了,淚都收住了,下巴哆嗦著,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奴婢唯一的弟弟,遭株連時才三歲,所以難後還存了一條命,蒙皇后照看,答應……在賀蘭部,給他一條活路……奴婢知道……不應該……可是……」
可是,在羅逾身邊,註定無寵,將來救回家人機會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