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孔明燈外,血紅色的落日僅剩最後一線,夜幕上殘月高懸。
「全炸了。」
宮忱眼裡一片冷然。
話落,一直隱匿氣息的青瑕忽然出現在正上空,幽碧色的耳扣微閃,手持輕弓,弓滿。
箭上用麻繩綁著一個炸藥包,一條引線纏繞箭身至箭翎。
青瑕輕吹口氣,那引線便滋啦燃起火光,緊接著,箭矢如流星般射出,擊在「孔明燈」靠近姚澤王那側。
姚澤王轉身,訝異道:「什……」
砰!!!!!
驚天的爆炸聲響起,如海浪傾覆而來,淹沒了他的聲音。
剎那間,強風熱流將「孔明燈」從外面撕了個粉碎,猶如一束煙花在空中紛紛散開。
宮忱早就一把將前面的徐賜安拽入懷裡,緊緊護著。
他心裡有些後悔,不該放那麼多炸藥的,高估這破籠子了。
他是皮糙肉厚滾個山坡都不在話下,可他的師兄這麼金枝玉葉的一個人,千萬別傷到哪裡才是。
「宮忱……」徐賜安緩了一會兒才從這場爆炸中平息,呼吸有些凌亂,隱忍道,「你別管我……我……」
又硬撐!又!
宮忱咬牙怒目而視,一頭砸在他的額頭上:「徐賜安,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劍都御不動了吧,還讓我放開?你能不能別總是這樣,你在一個死人面前逞什麼強………」
聽到某個字眼的瞬間,徐賜安一把揪住宮忱的衣領,冷冷地看著他。
「不許說自己死了。」
「我就說!」宮忱也瞪回去。
徐賜安眼神還是那麼凶,但卻微抬下巴,親了宮忱一口:「不許說。」
宮忱:?
幾秒後。
「……哦。」宮忱目光渙散。
「還有………」
「讓你別管我,不是因為逞強。」
徐賜安呼吸里的灼熱終於壓不住了,兩臂摟上宮忱的脖子,離他越來越近,低聲道,「你沒聽姚澤講嗎?」
「宮驚雨,我被催情了。」
「你……要管嗎?」
第13章
漫天的燈籠碎片熊熊燃燒,映亮這一片鬼界夜空。
「我……」
宮忱喉結用力一滾,怔然看著懷裡的徐賜安。很快,又像是驚醒般,眼睫顫了一顫。
耳畔的風聲那麼大,他卻仍然為自己下意識的吞咽聲而感到羞恥。
他現在……
算是個都什麼東西啊?
他,宮忱,生前是段家的一條狗,想污衊就污衊了,想棄就棄了。
死後,無人哭棺亦無人燒紙,若再無徐賜安,他或許連屍身都要被別人毀得面目全非。
他有冤要洗,有命要還,沾了一身的灰塵和泥土,他有什麼臉……碰那麼乾淨的人。
宮忱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微微將臉轉開些許。
沉默片刻,徐賜安靜靜垂了眼眸,將發熱的臉頰埋在宮忱泛涼的脖頸間,深而緩地呼吸著:
「………我會忍著。」
他每說一個字,呼出的灼熱氣息都在宮忱脖頸的皮膚上。
「我現在,尚能御劍,只是無法同載二人,一會,一會你坐劍上,我…」
宮忱猛地將頭扭了回來,目光如同暗夜裡的深谷,又黑又沉。
真是一點也聽不下去了。
一點也忍不了了。
徐賜安這張嘴,得用什麼堵起來,逼得他把那些蠢話在口腔里通通攪碎,一個字一個字地咽回去。
不然總是,惹人不快。
宮忱此時就像一頭野獸面對食物的喉管那般,掐起徐賜安的下巴,面露凶光,張開了嘴——
孤月下,一片紅紗恰時揚起,將兩人的面容掩住。
兩道剪影激烈地糾纏著,和紅紗一起輕輕緩緩地下落。
直至紅紗觸地,沉重的呼吸才分開些許,額頭靠著額頭。
「……御風之術?」徐賜安低聲問。
宮忱沙啞地「嗯」了一聲:「剛才那樣……你好些了嗎?」
徐賜安沉默片刻:「更難受了。」
「對不起。」宮忱立馬道。
徐賜安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他,一抹嘴唇:「宮忱,日後還是要想辦法把你嗓子治好,這樣說話太費勁了。」
宮忱皺了下眉,重新把腦袋靠上去:「那便日後再治,如今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