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徐賜安是真心愿意把身邊的那個位置送給眼前這個人的。
可他當時根本想不到後面的事。
宮忱沒有遵守元宵節的約定,那天之後杳無音信,借靈符卻在幾年內段段續續地從他身上抽取靈力。
每當他在想,這個人該不會是死了吧的時候,亮起的借靈符就會讓他看清現實。
那個人活得好好的,把他的承諾騙走了,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了。
徐賜安只是想讓宮忱多等一天,宮忱卻讓他等了八年。
八年。
性質全變了。
唯獨這一口氣,他不想咽下去。
死也咽不下去。
就算再等八年,十八年也一樣。
如果讓他重新見到宮忱,他要把當年宮忱對自己的算計和欺騙,成百上千地奉還回去。
至於第一步……
——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只聽說,徐公子為人善良。」
「善良?」
徐賜安低喃,手指撥弄著鮮紅的硃砂紅霜,這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他卻親手把它變成一灘齏粉。
面向那個明顯沒有將他認出來的少年,他輕聲問:「還善良嗎?」
——
至於第一步,他要讓宮忱哭。
徐賜安漠然地想。
第23章
徐賜安要讓宮忱哭得很慘。
騙人的壞東西, 就應該被他欺負到死。
他是這麼想的。
但是,好像出了一點差錯。
——
「跳下去。」
徐賜安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冰涼的目光釘在宮忱的臉上。
八年前, 這張臉就好像一張簡單易懂的白紙, 心裡想的是什麼,表情就是什麼樣。
而如今, 徐賜安卻看不清了。
沒有委屈, 沒有屈辱,少年的臉上波瀾不驚,眼睫像一層厚重的霾,蓋住一切應有的情緒,就這樣跳了下去。
那副順從的模樣, 真是……
太難看了。
——
宮忱變了。
長如八年,將徐賜安記恨於心的人打磨得全然陌生。
他從前的笑容哪裡去了?
為什麼受了委屈也不會哭?
為了弄清這些,他才救下的他。
僅此而已。
。
刺客事件已經告一段落。
春熙園的聽雨亭里, 母子二人久違地開始談心。
「你跟娘說實話,你之前是不是就認識人家?」
「見過。」
「只是見過?」
「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您就讓我自己解決, 行嗎?」
李南鳶從僕人那要來一副新的面具,給他戴上:「你父親一直教你遇事應當秉節持重, 處之泰然,你若做不到,就把面具戴好。」
「當然,如果你要選我的逍遙道, 這種東西不要也罷。」
徐賜安低聲道:「對不起,我還沒想好。」
「修行道路千萬條,不必操之過急, 選適合自己的就好。」
李南鳶摸了摸他的頭:「另外,不管你之前跟宮忱關係如何,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你還記得你昭然阿姨嗎?你兩歲生辰時,她給你寄了一件衣裳,你特別喜歡,問過我是誰送的,就是那件紫色的。」
「記得,」徐賜安微怔,「但您說過,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是八年前。」
李南鳶目光落在清冷湖畔,遙遙回憶道:「昭然和她夫君雙雙死於非命,那一年,他們的孩子才四歲。」
「我曾以為他們的孩子也死了。直到今天,我問了段天瀾才知道,他在外流浪了六年,直到兩年前,才被段家收養。」
「我對不起昭然。」
她聲音微沉,閉了閉眼。
也是這一瞬間,李南鳶錯過了徐賜安陡然發白的嘴唇。
八年……段天瀾……收養……有兩個字呼之欲出,卻被他死死扼在喉間。
還不能確定。
也許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