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雲隱真人如今把宮忱視作寶貝,硬生生把自己變態的笑容壓下去了,用刀先劃開胸膛附近的衣物,親切道,「小忱,你穿的這衣服也太粗糙了,跟下人似的,以後我給你買幾件好的。」
「咦,這是什麼,符紙?」
他刀尖輕快地一挑,將粗衣之下緊貼胸膛的半張皺皺巴巴的黃方紙挑了出來。
「噢,借靈符啊,話說你今天逃跑的時候用的靈力就是通過它借來的吧,抱歉啊,被我切成兩截了……」
說著說著,雲隱真人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忙低頭去看宮忱,發現後者目眥欲裂地盯著那半張符紙。
「切、成、兩、截?」
雲隱真人從來沒見他動過這麼大的怒氣,一時竟震驚到失語。
「還給我!」宮忱臉色赤紅,額頭筋脈突起,竟然一點點掰開五指,攤開掌心,惡狠狠地重複,「還給我!」
「別強行掙脫麻痹狀態啊,信不信,到縫針的時候疼得你想死。」
雲隱真人只好把另外半張也找出來,一起塞進他的手中,訕笑道:「消消氣,就是一張符而已,小忱,我可以賠你很多張。」
「你算什麼?」宮忱用力閉了閉眼,聲音嘶啞,「這是我身上最後一張爹做的符。」
「它只能借靈二十次,這三年來,我就算快要餓死在街上,都捨不得用一次。你算什麼東西,竟然說要賠?」
「那、那確實賠不了,我至今還沒見過有人做出能用二十次之多的借靈符,這說明你爹是制符的高手啊。」雲隱真人尷尬地夸道。
「別說了,」宮忱手裡輕輕攥著那兩截符紙,沉聲道,「動手吧。」
雲隱真人就等著這句話呢,忙不迭換了一柄刀,眼裡抑制不住興奮之色,開始熟練地劃開少年的胸膛。
蒼白的胸膛上,二十多厘長的皮肉往外翻,刺目的鮮血蔓延而下。嗆鼻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湧入鼻腔。
儘管做了身體麻痹,還是有不小的疼痛刺激著宮忱,他側了頭,垂眼去看手中的那張符紙。
滴答。
其中有一滴血不小心濺在符紙上,驀然綻開一朵妖艷綺麗的花。
宮忱盯著那朵血花,眼睫很輕地動了一下,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呢?
緊接著,他渙散的瞳孔一點點轉動,開始漫無目的地尋找著。
他忽然看到一個男子。
那男子逆著燭光,低頭立在床邊,整張臉陷在陰影里,像尊雕像,一動也不動。
不知在這裡看了多久。
宮忱很努力地讓瞳孔聚焦,想要看清他的模樣。
但很快,宮忱發現那只是一張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臉,只是臉上有兩道慘澹的痕跡,好像是淚。
莫名讓宮忱很在意。
「你是誰?為什麼哭?」他問道。
這一剎那,男子渾身一顫,猛地抬眼看向他。
那雙眼眸很淡,很淺,在密不透風的室內,卻給宮忱一種令人窒息的悲切感。
頭突然開始疼。
啊……好像一點點想起來了。
宮忱喃喃:「你是,白天送花給我的人。」
「是讓我不想笑,就不要笑的人。」
「是說等我更需要你一點,就帶我走的人。可是,我不喜歡這句話。」
「有多需要才算更需要呢,是要我變成現在這樣嗎?」他輕輕地問。
男子一直等宮忱說完,才緩緩俯下身子,把他摟入懷裡,動作輕得仿佛他是什麼易碎之物,聲音發著抖道:「對不起。」
自從宮忱想起男子之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好像分裂開來了。
他的身體被刀具割開胸膛,鮮血淋漓。
他的靈魂被男子捧在懷裡,視若珍寶。
然後,開始縫針了。
他聽到床上的身體發出極其難聽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擁他入懷的男子渾身發抖,一邊又一遍跟他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宮忱,我帶你走,我帶你回家,好不好,行不行。」
「可是我沒有家了。」宮忱下意識道。
「我給你一個,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不要再讓自己陷在這裡了,走吧,別聽了,別看了,走吧。」
男子嘶啞地重複,「走吧。」
宮忱沉默了一會,道:「可是,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子失魂落魄地看著他:「名字麼,是啊,我都沒告訴你名字……」
隨著他的低喃,面容逐漸淡去,像揭開一片朦朧的霧,露出高山蒼雪般的真容。
宮忱看著看著,輕輕笑了:「我就說我沒看錯,你長得真好看。」
「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所以坐在牆上的時候,你一出現,我就忍不住盯著你看了……」
忽然,他臉上的笑容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