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娶妻生子相攜一生,粗茶淡飯也好,除魔衛道也好……」
宮忱往地上一躺,無力道:「那種未來,我看不到,也給不了。」
徐賜安沉默了很久,在宮忱以為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他忽然說:「宮忱,我們生不了孩子。」
「除了這個,我都能給你。」
宮忱霍然把手臂放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被洇濕的眼尾被壓出一道紅痕。
徐賜安低頭看著他。
「是不是一直以來我太讓著你了,你好像忘了,你有一個修煉天賦多麼驚人的師兄。」
「還是說——」他伸手,用指骨不輕不重地擦去宮忱眼角的淚水,又揉了揉那道紅痕。
「你覺得徐這個姓,在生寧年中,還不夠有威懾力嗎?」
徐賜安深深地凝視著宮忱:「我說過了,我和你丟棄的弱小的東西不一樣,我強大到能一直站在你的面前。」
「不要怕,不管那傢伙是人是鬼,我都會替你滅了他,你不相信嗎?」
宮忱像被蠱惑了般:「我信。」
「真乖。」
徐賜安低笑一聲,捏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像要把話語刻成契約一般。
「那從今天開始,你的血你的骨頭你的命都受我保護。誰也不可以傷害,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宮忱精神有些恍惚了。
他覺得什麼好刺眼,聲音也快要聽不清,只含糊地應了聲:「好。」
此時,天光大盛。
徐賜安抓住了宮忱的手,彎腰在他耳邊輕聲要求道。
「宮忱,在醒來之前,再親一親我吧。」
「出去之後,就不讓你親了。」
宮忱無意識地抬了下下巴。
——那個在一片虛無中的蜻蜓點水般的吻,是徐賜安渡過之後七年的唯一支撐。
。
「徐賜安你瘋了嗎,出這麼大事連你娘都不說?!!!」
回到紫骨天,徐賜安就對外宣稱要閉關,一連半個多月沒出來。
李南鳶不知從哪聽說了他在天泠山追殺宮忱的事情,總覺得不對勁,一進徐賜安修煉的洞府,才發現徐賜安氣息紊亂,虛弱不堪。
竟是走火入魔了!
一探靈台,李南鳶當即震怒:「你無情道的道心崩壞成這個樣子?」
「你不是和你爹信誓旦旦絕不會對人動心的嗎?誰招惹的你,是不是宮忱這小子?」
和師弟下山兩年,回來就走火入魔,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誰招惹的。
徐賜安自知否認無用,便「嗯」了一聲:「我之前是對他動心了。」
李南鳶深吸了一口氣:「你離大乘境最多只剩一年了,這麼點時間都忍不了了嗎?」
「忍不了了。」徐賜安說。
「有什麼忍不了的,你爹當年就是怕喜歡上我,為了修這勞什子無情道,躲了我三年,我最後還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了?」
徐賜安沒吭聲,吐了一口血。
他身上黑氣繚繞,嘴唇被自己咬得全是傷口,一絲血色都沒了。
李南鳶一邊給他療傷,一邊氣得破口大罵:「好好好,都這樣了,那你還修個屁的無情道,我寧願你重修其他道!」
「我一開始也想過重修,」徐賜安喃喃道,「可是這樣,我就來不及保護他。」
「所以,我不能喜歡他。」
硬要修無情道,他就不能喜歡宮忱。
可不修無情道,他就保護不了宮忱。
徐賜安最後還是選了第一條路,如他在夢境中對宮忱說的那樣。
他會足夠強大,會站在宮忱的面前保護他,哪怕他不能表露心意。
「你真是,好極了。」
李南鳶怒火無處可泄,剛好那天宮忱湊到面前,她就踹了宮忱一腳。
這一腳,宮忱一個月下不來床。
徐賜安當時並不知曉此事,只因那一個月,他一直呆在洞府里。
一個人,把破碎了的道心一點一點地補回去。
他的心魔問他:「還喜歡嗎?」
徐賜安說:「不喜歡。」
徐賜安才剛剛喜歡上一個人,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被開膛剖肚。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喜歡,就要先學會說不喜歡。
他不敢睡覺,不敢鬆懈,每一時每一刻都讓自己保持冰冷無情。
「不喜歡。」
「不心疼。」
「討厭他。」
「………」
這樣的拷問經歷了成千上萬次,他的心魔似乎終於被他騙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