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疼了,」宮忱抿了下唇,「你快收回去吧,下次還要繼續用呢。」
「那我收了?」
「……嗯。」
宮忱眼睜睜看著那光愈來愈小,快要沒有的時候,忍不住攥緊了手,出聲阻止:「等、等下。」
徐賜安是趁他睡著的時候突然離開的,所以宮忱還沒有體會過看著徐賜安漸漸消失的那種感覺。
沒想到這麼難受。
宮忱將臉枕在了手背上,低低道:「再陪我一分鐘……不,半分鐘。」
徐賜安沒有說話。
這三十秒兩人都異常安靜。
「好了!」
宮忱猛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語速飛快,生怕自己後悔似的:「這次真的好了,快收回去罷!」
可他說完後,那紫光不僅沒有消失,反而亮得更盛了些。
「師兄……」宮忱急了。
「無妨,」徐賜安呼吸略沉,「我明日就給你寄一箱過去。」
一箱。
宮忱啞了,心臟跳得很快。
「不要捨不得用,以後在那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要及時告訴我,若總是像今天這樣讓我從別人口中知道——」
徐賜安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似的,一字一句道:「我會讓人把你從鄴城綁過來。」
這樣的威脅,宮忱早就當作是情話來聽了,比起這個,他還沉浸在「一箱」兩個字所帶來的震撼中。
「一箱……這得多貴啊?」
「我送你的發冠呢。」
「啊,」宮忱不知道他問這個幹嘛,下意識道,「我戴著。」
「除了在崔府拿下來過,其他時間一直都戴著。」
「睡覺怎麼辦?」
「睡覺,我,」宮忱倏地臉頰燙了起來,「這兩日……沒捨得摘。」
徐賜安終於輕輕笑了一聲,不再用冷淡的語氣同他講話了。
「戴好了,這個更貴。」
宮忱喉結一滾:「嗯。」
「師兄,你今晚賞月了嗎,我現在在鄴城的紅樹林裡,月亮好圓。」
他不經意地抬眼,眼眸被映得很淺,仿佛盛滿了皎皎月色。
可一低頭,仍是漆黑一片。
「我今日才想起來我扔下青瑕的那晚,也是一個月圓之夜。他分明求我不要丟下他,可我還是……」
話到喉嚨中,分明沒吐出來,嘴巴卻仍然嘗到了苦味。
「……當初若不是你收留他,我都不知道他現在會在哪裡流浪。」
「我真的不知道,那段時間他是怎麼過來的,他怎麼能……」
宮忱用手掌覆住眼睛,聲音又苦又澀:「就因為我給他買了一塊月餅,就高興成那個樣子。」
徐賜安今晚沒能賞月,他的面前只有冷冰冰的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此之前他一直跪得筆直,直到此刻,忽然低頭,捂了一下胸口。
緩了片刻,徐賜安輕嘆道:「你想喝酒是因為這個嗎?」
「我只是想早點熬過今晚。」
「你在逃避,宮忱。」
徐賜安語氣有些冷硬,他說得不錯,但宮忱想聽的不是這個,他鼻腔微酸,啞聲道:「我知道,可我沒辦法。」
「我不敢面對,還一直騙自己沒有後悔,其實我早就後悔了無數次……我甚至沒有勇氣去問青瑕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我怕他怪我……師兄,我真的好怕……」
一股異樣忽然出現在手中。
只見靈力從符中一縷縷逸出,上浮,猶如一條紫色髮帶,細長而柔軟,在月光下的紅樹林裡隨風飄動。
宮忱抬頭,怔怔地看著。
那髮帶最終輕輕覆蓋在宮忱的眼睛上。
像有人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眸。
「宮驚雨。」
「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哭。」
「不然我只能跟你說說話,簡單地碰碰你,哄不好你怎麼辦?」
徐賜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些許的沉悶和沙啞。
「但如果,你不是要我的安慰,而是想要從我這裡獲得勇氣。」
下一瞬,髮帶尾端向上飄去,將一股溫涼的觸感帶至宮忱的額上,蜻蜓點水,恰如一個吻。
「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不知過了多久,「髮帶」散開在夜空中,視線恢復,潔白月色灑下來。
這一次,真正照亮了眼底。
第52章
——
「他剛出生的時候不吵不鬧, 很安靜,別人碰他沒反應,我碰他他還會跟我笑一下, 唯獨每次看見府上的嬤嬤就要號啕大哭。」
「那嬤嬤被惡鬼奪舍了近十年, 和附身不一樣,奪舍非常隱秘, 十年來她早就和人身融為一體, 食死嬰而活,幾乎沒有破綻。所以一開始誰也沒發現,後來她趁我不在要吃了孩子,終於顯露出了鬼身,好在家主及時出現, 把她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