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佑?」
另一輛馬車緊接著跳下的人穿一襲黑衣,手裡苦大仇深地掐著本書, 熬了兩夜的眼底烏黑一片, 此時見到少年,微微一愣。
「段公子。」少年略一頷首。
「你來幹什麼?」段欽揉了揉眼睛, 確定這是秦玉身邊的那個書童後, 看向秦書佑身後的馬車,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秦玉那張笑吟吟的狐狸臉便從馬車裡探了出來,手中的象骨扇啪的一展, 悠悠下了馬車:「你都能來,我的人怎麼不能來。對了,我聽說你前兩天和段瑄槓上了——喲, 」
他以扇掩嘴,看向段欽手中皺巴巴的書籍:「你跟段瑄來真的啊?」
「管你屁事。」
「你找死我不管,」秦玉不緊不慢道, 「但死之前,能不能先把欠我的錢還了?」
段欽臉色一黑, 正要說話,身後又響起一道聲音:「段清明,你欠他錢啊?」
一臉困意的柯歲也下了馬車。
這回輪到秦玉驚訝了:「元真,是你啊, 你這是……來送段清明的?」
柯家和秦家有生意往來,兩人也算有些交情,故而見面少不了寒暄幾句。
「算是吧。好久不見, 秦兄。」柯歲打了聲招呼,旋即目光轉向靜立一旁的書童,挑了下眉。
「聽說邀請函發出當天,你給燧光閣捐了五車黃金,只是為了讓燧光閣允許一個本不符合資格的人參加比試——就是你的小書童啊。」
書童瞳孔一縮,顯然不知道此事。
「他很快就不是了,」秦玉笑了笑,「沒想到這麼快就傳開了,慚愧。」
壓根沒想著瞞吧。柯歲嘖了聲,瞥向段欽:「所以你怎麼欠的錢?」
「幹嘛,你幫我還啊。」
段欽懶得再提。
「說不準呢。」因為陪著段欽熬夜,柯歲臉上也有掩蓋不住的疲倦。
段欽神情不太自在,偏開頭:「前段時間,我心情不好,砸了他家茶館。」
「砸了多少?」
「沒多少,就,」段欽越說越覺得丟人,「一千二百兩……黃金。」
他剛說完,就聽到一聲大笑。
「哈哈哈哈,」柯歲剛才還困得不行,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砸壞了一千二百兩黃金的東西,果然是你幹得出來的傻事哈哈哈哈!」
段欽忍無可忍,回頭給了柯歲一拳,咬牙道:「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沒辦法,這幾日太累了,」柯歲捂著眼睛,正好掩住了快速晃過的一抹暗灰,低頭笑道,「多虧你,我現在清醒一點了。」
「我又沒讓你陪我,」段欽有點煩躁,「行了你滾……去睡覺,我進去了。」
為保證比試的安全,所有候選人都要至少提前一天入住燧光閣接受檢查。
正往門口走近,柯歲突然又叫住他:「要不那一千二百兩,我幫你還吧。」
段欽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眉頭下意識皺起:「你憑什麼幫我還?」
「段清明,之後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柯歲一改往日的欠揍,笑容忽然真誠了很多,「我想最後為你做點什麼。」
段欽愣了愣,很輕地「啊」了一聲:「所以,連你也覺得,我會輸給段瑄,所以才這麼著急和我撇清關係,是嗎?」
不等柯歲回答,段欽就又背過身去,冷冷道:「你別誤會了,這段時間,你只不過是我緩解心情的工具罷了,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關係。」
這一次,身後沒有人再叫住他。
不一會兒,便傳來馬車帘子被人掀開的悉索聲。
「段公子,需要這個嗎?」
燧光閣的大門前,同樣前來入住的秦書佑將一塊帕子遞了過來。
「你有病啊,我沒哭。」段欽罵。
「不是啊,你流鼻血了。」
「………靠。」段欽立馬仰頭,去拿秦書佑手上的帕子,沒拽動,才發現對面根本沒有放手。
「賣給你。」秦書佑道,「十兩。」
段欽面無表情地睨他一眼,大言不慚放話:「我給你二十兩,等我一會。」
下一刻,他扭頭狂奔。
「柯元真!」
「吁——」
踏雪烏騅剛跑了幾秒,便被男子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只能揚蹄急停。
馬兒一歇,段欽氣都沒喘勻,隨手一抹鼻子下面的血,就快步繞開它,踏上車階,一把掀開車簾。
「柯元——」
聲音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段欽的錯覺,此時此刻端坐在車內,歪著頭看著自己的男人,似乎和他所認識的人不太一樣。
濃黑的陰影中,柯歲的瞳孔因為看不清顏色而顯得有些冷漠。
「有什麼事嗎?」
瞧著被鼻血糊了一臉的段欽,沒有發出熟悉的嘲笑,也沒有任何關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真的在看一個撇清了關係的陌生人一般。
「你,」段欽心臟漸漸下沉,為自己一時頭腦發熱而感到後悔,和隱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