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迷上我的身體了?其實你也就看起來溫柔,做起那種事來,簡直是在殺人,是不是覺得除了我沒有人能受得了你,所以不捨得了?」
「哈,這麼說,你選了我,那你首領怎麼辦,你心中的道義怎麼辦?」
一個啞巴無法打斷一個瘋子的自言自語,只能在他發完瘋後,無聲地回應。
「我沒有選你。」
奚何神情恍惚而疲憊。
「我只是,想先聽一聽你的解釋再決定怎麼辦。」
「我無法相信你是無辜的,但也不能相信,你會因為恨一個人就害死十幾萬人。」
「崔彥,我總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你或許不善良,但也並不壞。」
崔彥直到此刻才明白,奚何不是來讓他認罪的,而是逼著他解釋,可他剛才不明白這一點,對奚何說得那麼難聽。
「我不知道,我以為……」崔彥喉頭一哽,他以為奚何不可能信他的。
「你以為什麼,就是什麼吧。」
「不用跟我解釋了,或許……是我太天真了。」
奚何失望地轉身,這次再沒停下。
崔彥沒有再死皮賴臉地挽留,就這樣看著他走到門口,無比決絕地離開,就像成親那天逃婚一樣。
直到屋子裡只剩他一個人,直到奚何端過來的粥冷了,坨了,崔彥才傴僂著身體,縮回被窩裡,雙眼無神地望著門口,如受錐心之疼。
「你應該告訴他的。」
不知何時,一道陰影出現在他的身後,一張白面無悲無喜地朝著他。
「就老實交代,全部是我做的,和你無關,不就好了?」白王問。
「我和你不一樣,」崔彥啞聲道,「我不會背叛對我有恩的人。放心,你的身份,就算我死了也會帶進墳墓里。」
白王笑了笑:「那還真是謝謝你替我保守秘密。不過,你現在是在含沙射影地說,我是背叛者嗎?」
崔彥沒有回答,只是從枕下的凹槽取出一個拇指大的瓷瓶,動作依然很僵硬:「這是奚何的心頭血,就一滴,我捨不得取多了,剛好夠你化成他的樣子接近雲青碑。」
頓了頓,他輕嘲道:「你三番兩次地要毀掉你兄弟所守護的東西,不是背叛是什麼?」
「你錯了。」白王接過瓷瓶,冷淡道,「第一,是他一直執迷不悟地要守護我想毀掉的東西。第二……」
「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兄弟。」
——
臨夜。
霞光隱去,昏昏蒼穹之下,一座高近百丈的石碑直聳入雲。
數道封禁結界將雲青碑層層包圍,四方皆有守碑人把守。
「什麼人?」
正北面,一男子步履匆匆地往這邊趕,被兩個守碑人攔下。
男子不語,只用靈力在身前凝出名字,說明自己是奉命前來檢查雲青碑。
「不說話,你是啞巴嗎?說清楚奉誰之命?以往檢查雲青碑的人不是你吧,為什麼換人了?還有……」
其中一個年輕的守碑人面目嚴肅,以至於有些咄咄逼人,卻被另一個高個子急忙攔下,憨厚一笑:「原來是奚大哥,對不住,這傢伙是新來的,不認識你,加上最近形勢嚴峻,說錯了話還請你多擔待。那我們按規矩來,核實一下你的身份?」
「好。」
男子脾氣很好,一一回答,並主動伸出手,割開手指,血珠冒了出來。
「誒,一滴就夠了。」高個子連忙拿出一塊圓潤如珠的黑石,讓血滴在上面,幾秒後,黑石毫無動靜。
「沒問題了,奚大哥,你可以進了。」高個子將黑石卡進結界的圓形凹槽,奚何略一頷首,毫無阻滯地跨進了結界內部。
越往裡走,越能看清石碑表面布滿的苔痕與風蝕紋路,不朽的符文蜿蜒密布,近似古松盤虬,遠如一位俾睨天下的神將,身上青鎧寒光凜冽,手中長劍深入地底。
直到脫離守碑人的視野,男子才恢復了原來的容貌——正是面具覆臉的白王。
多虧了奚何的心頭血,他才能完美無瑕地從外表到血液都化作奚何的樣子。
白王眯了眯眼,抬頭看去。
就是這柄劍,數百年來無時無刻不在鎮壓著鬼界,寒氣森森地懸在所有鬼的頭顱之上。
而就在劍刃某處,有著一道一年前他親自留下的醜陋闕口。
那一天,這闕口遠比現在要龐大得多,足以讓成千上萬的陰魂迅速穿出,向人間肆意展開報復。
而此時,闕口處瀰漫著耀眼的紅芒,猶如一輪紅日,不斷修補著闕口,到如今只剩下半人高罷了。若是放任不管,再過不久,雲青碑又將堅不可摧。
就是這團紅芒,阻止了鬼主破境劫的到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