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擔心一個外人,」宮忱看著她,溫和地說,「讓我覺得挺矛盾的,也很沒有必要。」
「一個人總不能既做壞人,又做好人吧,那樣很累的。」
段夫人嘴唇蒼白,沒有再說話。
「請坐下吧,」他年紀雖小,這一刻眼裡綻開的光芒卻撼人心魄,「您不必再勸,此事若成,待有朝一日段欽鼓起勇氣踏往除鬼道時……」
「我定會,心甘情願奉上一條已經鋪好的坦途。」
宮忱低頭,盯著茶盞里倒映著的自己,瞳孔與瞳孔相視:「……只是此事未得他應允。」
那一瞬間,段欽恍惚中,產生了一種和宮忱面對著面的錯覺。
——宮忱沖他歉然一笑。
「還望欽弟不要怪我。」
第75章
「福澤轉移對血脈有要求, 在你來段家之前,就已經通過了血脈測試,但畢竟不是我親自做的, 以防萬一, 我想再測試一次。」
「好。」
「好孩子,」段夫人拿出一個玉瓶置於桌上, 輕拍桌子, 那玉瓶震了震,十滴金紅交替的血飛出瓶口,並排浮於空中。
「這十滴血是欽兒的,已經用秘術處理過,紅色為純血, 金色為福澤。」
她說著,並指凝出細細的刃狀靈力,在食指上一割, 滾出一滴血珠來,用靈力托住:「我也做過測試,可惜——」
只見她引著自己的這滴血去吸取段欽血滴里的金色福澤, 卻只是讓其中一滴里的金色福澤變淡了而已。
「你看,」段夫人苦笑一聲, 「我的一滴血只能吸收他半滴血的福澤,而他爹也是勉強吸收一滴而已。」
「這些年我們找過許多人,無論血緣親疏遠近,最多的是兩滴, 可那樣也不夠,要想在保全彼此性命的情況下實現福澤轉移,至少也要三滴。」
「來, 你試一試。」
宮忱點點頭,便也割指,一滴暗紅浮於空中,學著方才段夫人的手法,在靈力的操控下,儘量去吸收金色福澤。
一……二……三……
五滴。
「對,就是這樣,」段夫人寬了心,邊將段欽剩餘的血滴收回去,邊柔聲道,「你血脈的包容性很強,確實是我見過最合適的…………」
宮忱也正將自己那滴血收回,打算仔細感受一下吸收來的福澤。
正巧,那兩滴血在空中交匯,宮忱的血滴擦過了段欽的血滴。
就像兩顆毫無干係的暗紅彈珠,只是碰了彼此一下,既沒有改變軌跡,也沒有因此變形。
他起先沒注意到這個,但段夫人神色莫名出現幾分慌亂,掩飾般想將段欽的血裝起來。
宮忱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心臟漏跳一拍,一隻手飛快擋在瓶口。
「別動。」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段夫人侷促地看著他,勉強一笑,試圖拿開他的手:「忱兒,你這是干什……」
「別、動。」
他抬眼的剎那,失控的情緒像被打碎的瓷器那樣鋒利而又凌亂。
段夫人抿了抿唇。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宮忱深深地吸氣,好幾次之後,才鼓起勇氣,空中的兩滴血在他的控制下,再次緩緩地靠近,相觸……
然後分離,毫不相溶。
霎時間,宮忱臉色猶如死人般慘白。
滴答。
他再也無法用出一絲一毫的靈力,血滴砸在他乾淨的手背上,起先還是殷紅的兩滴,然後微微地顫抖起來,像眼淚一樣劃下,留下兩道細細的紅痕。
宮忱整個人都在顫抖。
「………你早就知道?」他嘴唇控制不住地翕動,死死攥著拳頭,像一頭走投無路瀕臨崩潰的野獸,「是不是?」
段夫人面帶愧疚和不忍:「忱兒,血緣並沒有那麼重要,只要你們兄弟……」
「血緣怎麼會不重要!」
宮忱砰的一拳錘在桌上,失聲吼道:「他是你沈湘的家人,是段瑄的家人,但不是我的……你們都不是我的家人!就為了你兒子的幸福,你就要這麼對我嗎?給我虛假的家,虛假的關懷……現在,連血緣都是假的……兄弟……也是假的。」
「你騙我。」
眼淚從眼眶裡迸濺出來,像火星一樣滾燙,燙紅了他的眼睛,燙壞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