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目光複雜,心道,別人若是知道自己的道會反噬自己,只會問如何更好地控制它,這孩子卻………
也不知讓他學無情道是好是壞了。
「那個時候它就哄不好了,」男子搖了搖頭,「而你想保全自己的唯一辦法是,找到無情道的意識——」
「殺了它。」
這三個字讓少年怔了很久,才有些艱難地開了口:「可是,它只是希望我不要拋棄它。」
「是我讓它有了意識,但是我連一點心都不留給它的話,它朝我發泄不是應該的嗎?」
爹爹嘴角似乎抽了一下,似乎很想把這孩子腦子裡的某根筋轉過來,但最終還是尊重了他的想法,嘆了口氣道:「那你就記住,不要刺激它。」
「尤其不要對別人輕易言愛。」
「對於無情道來說,愛這一個字,就足以證明它被你拋棄了。」
「這樣嗎,」少年猶豫了下,又說,「那爹爹,如果以後我不對你用這個字了,你會不高興嗎?」
「當然不會,」爹爹摸了摸他的頭,「用喜歡就可以了。」
「那你也一定幫我轉告娘親。」
「一定。」
少年這才終於也鬆了口氣,手心覆在胸口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兇巴巴地對還未成形的某道冷哼一聲:這下你滿意了吧!
孤僻鬼!
…………
徐賜安猛地睜眼,扭頭在扶床邊,一股又一股的腥甜不受控制地湧出喉口。
他能感覺到當他對宮忱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胸膛里倏然綻開了一股尤為悲傷和憤怒的情緒。
你騙我。
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
你騙我!!!
你愛別人,你不愛我。
你要別人,你不要我。
你騙我!!!!
徐賜安用力捂著胸口,還沒有從夢境的痛苦中抽離出來,體內就傳來幾乎將他撕裂的疼痛。
他的身體因為輪迴丹的作用已經不再年輕,這幾秒幾乎令他暈厥過去。
「不是………」
白髮貼在汗濕的額頭上,徐賜安一咬舌尖,才堪堪維持意志。
「………我不會………不要你的。」
你還想騙我!!!
這一道心聲格外尖銳,幾乎穿透徐賜安的胸膛而出,緊接著,如同幻覺般,似乎真的有那麼一團血紅的東西從徐賜安的胸膛里爬了出來。
它站在床邊,冷冷的、充滿著恨意的目光落在徐賜安的臉上,然後伸出兩隻血紅的手,掐住了他。
「你騙我,就得死。」
只是看了它一眼,徐賜安瞳孔就輕輕一縮——那東西分明長著一張和少年徐賜安一模一樣的臉。
「明明那個時候,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它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大,眼神也越來越空洞,「為什麼你要背叛我,為什麼啊?」
「我們,就不能只有彼此嗎?」
「你把笑容給他,把喜歡給他,把思念給他……這些我都忍了,可你為什麼還要把愛也給他呢?」
「那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呢?!」
徐賜安從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無情道會有意識,如今才恍然領悟了什麼。
它因為徐賜安年少時修無情道分出的一縷無情絲來到這世間,因而有了徐賜安的性格和容貌。
隨著歲月增長,徐賜安長大了。
可它沒有。
它仍是少年的模樣,帶著愈演愈烈的孤僻,高傲,冷漠,無情……狠狠地質問著徐賜安。
你怎麼變了?
你憑什麼變了?
意識越來越薄弱,徐賜安臉上的痛苦卻越來越淡,取之而來的,是原來如此的釋然。
「孤僻鬼,」徐賜安輕輕問,「你又開始害怕了嗎?」
掐住他脖頸的力道一滯。
「我沒有,」兩秒後,它傲然道,「我不怕你,你不要我,我就殺了你。」
「不,你怕。」
徐賜安凝視著他:「你怕被拋棄,但不是怕我,而是怕他。」
「你怕他不要你,是不是?」
「………」它怔了一下,絲毫未覺手中的力道卸去了大半,仍冷冰冰地說,「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快死了,就可以胡言亂語了?」
它連掩飾被人戳中的方式都和徐賜安別無二致。
徐賜安得以喘了兩口氣,無力地說:「你還記得嗎,當初,我以為他死了,神智不怎麼清醒,費了好大力氣,只復活了一具空殼,結果它還要跟別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