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回家?」
「要不,再等等?」
「好,再等等。」
彼此相視,呆若木雞,灰塵僕僕,然後又啼笑皆非地抱在了一起,一起等待起伏不定的心跳漸漸平息。
「…………」
宮忱的心卻靜不下來。
它跳得非常,非常,非常快。不僅撞疼了他自己的胸膛,總感覺,也快要跳出來,撞疼徐賜安了。
碑地。
眾人都散開了——
有眼力的譬如秦玉和聞人絮之流早就自覺走到一邊,沒眼力的譬如曹清鸞之流則被青瑕拖走,至於那些明著看熱鬧的徐家僕人直接被邱歌一手一個扛走。
然後青瑕和邱歌並排坐在旁邊,身後是燃燒的殘壁,青煙裊裊。
「你家先生好手段啊,」邱歌支著下巴,笑了笑道,「我從未見過我家公子這麼哄著誰。」
「徐公子才厲害呢,」青瑕更是感慨萬千,嘟噥一句,「宮先生在他面前掉過的眼淚,比流過的血還多。」
「青瑕。」宮忱幽幽地看過來。
徐賜安也瞥了邱歌一眼。
他倆就心照不宣地閉嘴跑路。
「師兄……」
宮忱在徐賜安懷裡翻了個面,側著臉看他,道:「有一件事我沒做好,我跟你認錯,你能不能原諒我?」
「你說。」
「你先原諒我。」
「我總要先聽一聽是什麼。」
「那你還能不原諒我嗎?」宮忱道,「要是這樣,我就不說了。」
也不知被戳中什麼了,徐賜安竟然悶悶笑了一聲:「行,你說,不管是什麼,我都原諒你。」又肅正道,「但是,就只有這一次。」
「好。」宮忱頓時就直起了身板,但是一張嘴,腦袋又忍不住歪在徐賜安身上,輕聲說,「你是不是覺得,毀掉雲青碑這件事,是我做錯了。」
「為何這樣想?」
「就是,之前我雖然沒能收服聖火,可火種一直都在我這,直到昨夜見你時,它才認我為主。」
「現在我突然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你會不會在想,我是受聖火驅使的?」
「不會。」徐賜安道。
「那你為何擋在雲青碑面前?」
「為何啊?」宮忱想起這個便又啞了聲音,雙臂箍緊徐賜安的腰,委屈極了:「你分明就是覺得,我被聖火控制,我為了報仇不擇手段。所以我要毀了它,你才偏要護著它。你就是覺得我做錯了,我不該動它。」
「…………」
這世間罕有人能將一個「它」字說得有了「他」的滋味,即便對方是一個死物,硬是被說出一股子「酸味」來。
徐賜安沒覺得宮忱做錯了,倒覺得他這會可愛無比,故意不出聲,沒解釋,想看看宮忱還會如何。
宮忱見他沉默不語,便真以為自己說中了,怔了好久。
久到徐賜安都不忍逗他了,剛要開口,就被宮忱輕輕推開了。
「我知道了,你不想讓我要這朵花。」
「而我也沒辦法向你證明,我能一直守住本心。」
他臉上的紅痕影影綽綽,妖異的紅蓮徐徐綻開,然後竟然猶如一朵真正的花朵那樣,從宮忱臉上緩緩垂落。
落在他的掌心。
然後他把花放到徐賜安的掌心。
只是簡單的幾個動作,宮忱的臉色,便蒼白了許多。
「好,既如此。」
他看著徐賜安,道:「那我不要了。」
「……不要了?」
「不要了。」
徐賜安表情怔忡,心臟像被一隻爪子狠狠撓了下,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宮忱身體一晃,他才飛快將人扶住,猛地看向他染紅的腰帶:「受傷了?我看看……」
不知發現什麼,他呼吸微窒:「這怎麼……你系了我的腰帶?」
「是,」宮忱說著,嘴角垂著,就要解下來,「你的,對,也是因為聖火控制,我瘋了,連你的腰帶都要偷,我道歉,我現在就還給你。」
「宮忱……宮忱!」
徐賜安按住他,動作很輕,終於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了?」宮忱靜了靜,哦了一聲,「那腰帶不還了。」
「…………」徐賜安深吸了一口氣,半蹲下來,翻找宮忱腰腹出血的地方,「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被聖火驅使,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雖然,我之前躲你,確實有部分聖火的原因,因為大祭司告訴我,你的心不夠硬,聖火才遲遲未接納你。」
一塊半掌大的碎石片嵌在宮忱的左腹,皮肉翻開,霎是可怖。
徐賜安沉默了一會,忽然主動牽住了宮忱的手,他們掌心相合,中間是那朵火蓮,溫熱觸感彼此傳遞,宮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