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為外物所累。
何況,他本就不喜薛柔。
顧靈清大喜,「那……京中關於薛姑娘的風言風語,臣儘快處理乾淨。」
雖說王家與薛家有婚約,但薛柔進宮,這麼多年來所有人已默認,她與其他姊妹相同,是待皇帝選擇的女子。
任王家世代顯赫又如何,大不過皇帝前頭去。
但這段時日京中盛傳兩人郎才女貌,百姓又偏愛聽棒打鴛鴦的故事,淨隱約有指責陛下與太后遲遲不放薛柔出宮,有奪人所愛的嫌疑。
連宗親亦有耳聞,私下進言宜早日擇一端莊賢淑女子為後,有那直性子的直言不諱:「陛下還未親政,便想落下個君奪臣妻的惡名麼?」
「何況薛二姑娘與王玄逸成親前便來往密切,不堪為大昭國母。」
謝凌鈺至今想起那些老東西的話,都臉色陰沉。
在大昭,外戚與宗室的勢力此消彼長,宗親們見皇帝親政在即,話都多了許多。
皇帝臉色又難看起來,顧靈清也不敢多問什麼,更不敢胡亂揣摩聖意,默默退下。
謝凌鈺垂眸看見奏摺上一串朱紅批註,驀然想起薛柔鬢邊那串珠花,一股鬱氣陡然湧上心頭,不上不下。
什麼御賜之物珍貴?只要他送的東西,在她眼裡都是一文不值。
只要是王玄逸送的,便要日日戴在發間。
半晌,謝凌鈺吩咐一旁的內侍。
「讓長樂宮的薛姑娘過來。」
他偏要讓她心甘情願摘下那串珠花。
第5章 朕自幼養於太后膝下,也算……
「陛下召我有何事?」
殿中少女神色複雜,儘管努力做出尊敬親昵姿態,卻仍有絲厭惡止也止不住。
薛柔到底年少,藏不住心思。
這點厭惡瞞不過謝凌鈺,他也早早習慣她這副模樣。
但他不在乎。
「阿音,」少年天子聲音柔和,一步步走下丹階,握住她的手,扶著她起身,「無需多禮,不過是看見一封奏摺,與你有關。」
薛柔垂眸默默掙脫他,擠出一絲微笑:「可是又有人上書,參我行為不檢?」
「朕愛護你滿朝皆知,放心,他們只說王三郎覬覦後宮女子,需得嚴懲才是。」
少年語調輕緩,卻如雷霆萬鈞壓下,薛柔剎那跪下,面前玄色龍袍一動未動。
她不敢抬頭看那人神色,慌忙求情:「是臣女不知宮規森嚴,一時惦記兄妹之情,這才引人口舌。」
薛柔說完後,見天子仍漠然,未曾有絲毫動容,心口一涼之下倒是沉靜不少。
「陛下是明君,定能明察秋毫,還臣女與表兄一個清白。」
眼前的帝王陰晴不定,鬼知道他在想什麼,說多錯多。
薛柔甚至開始後悔方才跪下了,但一提及表兄,她便腦中一片茫然。
殿中一片死寂,她甚至仿佛聽見蠟燭落淚的聲音,半晌,謝凌鈺伸手抬起她的臉。
薛柔因他指尖的暖意而不適。
「朕不喜歡聽你這樣自稱,」他鬆開手,「朕自幼養於太后膝下,也算是你表兄。」
薛柔不止一次聽見這句話,卻不知如何回答?
與其說恐懼,不如說噁心。
表兄?
謝凌鈺曾當著她的面處死一眾宮人,就因為他們向太后透露了皇帝行蹤。
那日,式乾殿的血腥氣濃得黏稠,糊住她喉嚨。
無數次,薛柔都覺得,謝凌鈺是有意恐嚇她。
任誰都說陛下待她不同,依她看,陛下恨她至深。
論及洛陽男兒,皆不如她真正的表兄王玄逸,那才叫松風水月,玉質金相。
薛柔自幼長於錦繡堆,什麼都要最好的,挑夫婿自然也要最好的。
她壓下心中焦躁,裝作面色蒼白:「陛下,我有些頭暈,想回去歇息。」
薛柔真不是裝病,而是每回來謝凌鈺這裡,總是情緒大起大落,好似被鬼魂吸食了精氣。
「朕讓太醫來瞧瞧。」謝凌鈺沒像往常一般放人,而是萬分認真地走向前,摸了下少女的額頭。
他無謂男女大防,相信這裡的宮人也不會不要命地說話。
少年天子眼睫密而長,垂下時格外俊美,與白皙皮膚相映時的美感,叫人想起昂貴瓷器上的冰裂紋路。
謝凌鈺此刻極為不快,但連他自己也不知從何而起。
或許,是因為他自己縱容出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欺騙他,厭惡他。
堂而皇之用拙劣的演技瞞天過海,就為了躲著他。
少年天子內心怒火愈燒越旺,仿佛看見自己養的貓兒跑去別人家裡,恨不能捏著後頸拎回家,摁進懷裡揉捏。
可薛柔不是貓兒,她是太后侄女,其外祖父乃大昭功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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