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人曾路邊瞥見尚書令幼女,寫了首賦讚嘆美人如姑射神女。
謝凌鈺知曉此事後,心中一陣不痛快,卻不知緣由。
分明那篇賦並無令人浮想聯翩的不敬之詞,甚至因辭藻華麗為人傳抄。
現在,他見少女膚光勝雪,眉如彎月,心底那點按捺不住的悸動無比清晰。
於是剎那明白,一個男子反覆描述美人的衣袂飄飄,眉眼含笑時,在想什麼?
他陡然生出怒意,這些讀書人可以讚美薛柔,卻不能讚美她是美人,太過輕狂不敬。
有哪個大臣敢肆意品評皇后的容貌,陳宣官至大司農少卿,就連平視皇后的資格也沒有。
普天之下,有資格細細端詳她樣貌,體味那雙眼睛如何瀲灩,相貌如何超凡脫俗的,只有皇帝一人。
謝凌鈺心底怒意越燒越盛,忽地對外頭顧又嶸道:「昨日那篇賦,找到後都燒了,不允私藏,不允傳抄。」
顧又嶸怔住一瞬,「是。」
說話的功夫,薛柔腦袋差點不受控制撞向一邊木板。
謝凌鈺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她肩膀,略有不快蹙眉。
「怎麼忽然停下?」
「前頭有人。」顧又嶸聲音隱隱興奮。
一圈護衛的朱衣使紛紛拔劍,暗夜中寒光亮如白雪。
謝凌鈺孤身一人來疊翠園,中羽衛根本想不到大昭天子會做這種事,竟未曾出手,和後面的朱衣使打了許久,方才發覺不對。
被耍了一遭,這幫人惱火得很,出手活似不要命。
外頭打殺聲激烈,車內一片寂靜,甚至如豆燈光也因馬車驟然停下消失。
蓮花盤中的燈油潑出來一些,有幾滴灑在謝凌鈺手上。
薛柔也沒睡太沉,睜眼便是一片漆黑,外頭刀兵相接的聲音尖銳刺耳。
她立馬清醒過來,問道:「怎麼回——」
還沒說完,嘴唇便被捂住。
謝凌鈺溫熱吐息拂在耳畔,低聲喃喃:「聲音小些。」
察覺她害怕,他繼續道:「阿音,離我近些。」
還沒等她主動靠近,謝凌鈺便摟緊了她。
黑暗中,他想抬手摸一摸她頭髮,卻碰著那支玉簪。
「啪嗒」一聲,玉簪墜地,聽聲音應當是碎裂兩半。
薛柔今日髮髻簡單,唯一的簪子墜地,長發如流水傾瀉,滑過少年手背。
她只注意聽外頭動靜,渾然不覺謝凌鈺呼吸重了點。
因看不見什麼,其餘感觸便格外明顯,譬如薛柔的髮絲比他的軟些,泛著涼意,像綢緞。
還有那股香氣,謝凌鈺心猿意馬,有些渴。
他暗罵一聲,太宗那個瘋子用的香料定然有問題。
半刻鐘後,顧又嶸的聲音傳來,顯然是打盡興了,帶著輕快。
「都解決了,留兩個活口帶回去審。」
薛柔聞言,想掀開帘子,卻陡然被人扣住腰摁在原地,沒法動彈。
「外頭倘若還有埋伏呢?」謝凌鈺語氣不快,「不要冒險。」
薛柔沒再動。
倒是外頭的顧又嶸,聽見這話,仗著皇帝瞧不見自己撇了撇嘴。
淨知道嚇唬小姑娘。
朱衣使做事,怎麼可能在周遭漏下活口。
薛柔抿唇,想讓人進來將燈點上。
黑黢黢一片,她卻總覺有人盯著自己,怪瘮人的。
謝凌鈺沉聲道:「快馬加鞭回宮。」
隨著朱衣使齊齊應聲,薛柔也歇下心思。
左右不用太久,便能回相和閣。
謝凌鈺身上太硬,她有些不舒服,偏偏又掙脫不開。
思及今晚皇帝情緒起伏,指不定有沒有消氣,認清掙扎無果後,薛柔便僵著身子沒再動彈。
過了一小會,她喃喃:「怎麼今日這般睏乏。」
謝凌鈺閉了閉眼,認定是玉瀾館的香料有貓膩,打算回宮讓沈愈之給她瞧一眼。
他輕聲道:「許是因今日路途疲倦。」
薛柔啞然,路途再疲倦,都比不上他陡然造訪帶來的疲倦多。
「阿音,等回宮後再睡,朕帶你去一趟沈家。」
語罷,半晌無人回應,甚至連個敷衍的「嗯」也無。
謝凌鈺垂眸,發覺少女身子毫無防備軟下來,腦袋靠在自己胸口,分明是睡熟了。
他怔住,隨即心尖那一絲灼癢越發厲害,低下頭深深聞了聞她身上氣息。=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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