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凌鈺眼神微變,「朕與她是夫妻,她是大昭未來皇后。」
「她未必想做皇后。」
王玄逸脫口而出的反駁,恰被薛柔聽見,她手裡茶盞差點墜落,下意識看皇帝臉色。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王玄逸眼皮跳了下。
薛柔嘴裡苦澀,雖說姑母交代的事,算是徹底做不成了,可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副情形,簡直比預料中糟糕百倍。
她瞥了眼表兄,只當他受了刺激神志不清,輕聲道:「表兄,我想做皇后。」
王玄逸怔住一瞬,被表妹眼底惶惑扇清醒許多。
早知如此,他不該回洛陽的,太後的螺鈿司使者提醒過,阿音如今勢必要討好陛下,回京後若見著,他定受不住。
短短半個月前,王玄逸遠在懷朔,萬般想念表妹,只把使者的話當作羞辱。
阿音忍辱負重,他怎會介懷?可真聽見她說違心話,又怎能不介懷?
謝凌鈺臉色平靜,示意薛柔坐在自己身邊,絕口不提方才所言,只道:「膝蓋腫了麼?明日讓太醫送些膏藥來。」
「已經不痛了。」薛柔察覺皇帝手掌輕輕搭在自己膝上,連忙搖頭。
「陛下方才同表兄說了些什麼?」
謝凌鈺不語,瞥見對面的王玄逸神色緊繃,緩聲道:「問了幾句懷朔如何。」
說完,謝凌鈺端起茶盞,入口便極其苦澀,定是倒茶的人神思恍惚,敷衍了事。
薛柔見皇帝飛快蹙了下眉頭,狐疑地掃一眼表兄,「當真如此麼?」
王玄逸的面色早蒼白如紙,根本不敢看表妹,卻不得不承陛下的意,「的確如此。」
聞言,薛柔才舒口氣。
不想再看這二人湊在一處,薛柔再張口便是趕客。
「陛下不若早些回去,還有表兄也該回府陪一陪舅母。」
謝凌鈺放下茶盞,口中澀味經久不散,一股疲倦湧上來,頷首道:「好。」
*
待謝凌鈺離開良久,一匹馬去而復返。
王玄逸腦中反覆回想皇帝輕蔑的眼神,愧疚如驚濤駭浪吞沒自己。
他犯了一個難以饒恕的錯誤,不夠信任表妹,竟懷疑她會移情別戀。
意識到這點後,王玄逸甚至有些絕望,他們之間終究生出嫌隙。
但無妨,嫌隙可以彌補,無論如何他都需坦誠相告,免得裂痕愈發深,直至無藥可救。
風雪之中,薛柔聽見有人在外踱步,推開門道:「表兄?」
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怎的未走正門。」
「我翻進來的,」王玄逸臉都被凍僵,「怕被旁人發覺。」
「快進來說話,外頭也太冷了。」薛柔將手爐遞給他,十分自然地邀請。
「不必,你的臥房,我怎好隨意踏足。」
王玄逸垂眸,心像被扯開,從前縱使再親密,表妹也不會隨便讓他進閨房,何況此時深夜。
他閉眼不願去想,究竟是誰頻頻到訪,讓薛柔短短數月對男女大防淡泊至此。
「好罷,」薛柔知道說不動,「表兄究竟為何事?」
「阿音,今日佛堂內……」
王玄逸臉色漲紅,他想坦白,坦白那些隱秘的心思,渴求面前少女寬宥自己,而後承認與皇帝不過逢場作戲。
但看著那雙杏眼,他卻被扼住喉嚨般,什麼都說不出口。
薛柔面色淡許多,以為他介意自己同謝凌鈺親近,柔聲道:「表兄對我心有芥蒂,覺得我有損貞潔,是麼?」
他們讀書人,素來看重這個。
「怎會!」王玄逸驚愕不已,「我豈會對阿音心有芥蒂,縱使……」
他深吸口氣,「縱使阿音當真做那種事,我也不會指摘分毫。」
「沒有做過,」薛柔抿唇,眼神略有飄忽,「陛下他……不曾提過那種事。」
她今夜被謝凌鈺抱著時,感覺到了什麼,垂眸便見他埋在她頸間,看似安靜,但呼吸卻越發急躁沉重。
王玄逸聽見這話後,望著少女神色,怔住許久後勉強扯起嘴角,不知是喜是悲。
「我不是懷疑你已……我怕你委曲求全,心裡難受。」
「我知道,」薛柔打斷後半句話,「表兄是安慰我,怕我覺得自己失貞,想不開尋死覓活。」
她的確難受,卻並非因害怕貞潔有損,而是深深厭惡被迫的滋味。
倘若能高高在上命令謝凌鈺來吻她,她雖不願,卻不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