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挾持了誰?阿音不過是離京休養身體,你怕是記錯了人。」
「一介匹夫而已,也配與她扯上干係?」
謝凌鈺陡然俯身,一把扼住王玄逸的喉嚨。
分明腰間有佩劍,怒到極點卻渾然忘記,下意識用最野蠻的方式解決一切。
他垂眸看著眼前人從坦然,到意識模糊後本能地求生,那一點掙扎讓他怒意更甚,手指用力到仿佛下一瞬便能擰斷脖子。
隨著掙扎動靜愈大,謝凌鈺鬆開手,神色冷淡,「不過如此。」
劇烈咳嗽聲響起,謝凌鈺哂笑:「如你這樣的人,也配喜歡她?朕若是你,莫說肖想私奔,就是見都不會見一面。」
「若朕真受制於宗室,也不會迎她入宮。」
「你要帶她一輩子東躲西藏?她在京中行事低調時,尚且會遇冒犯,」謝凌鈺臉色鐵青,「沒了王家子之名,沒了官身,你打算如何阻絕這些,叫她忍氣吞聲?」
皇帝越說怒意越盛,眼前衣擺水漬與寶玥台時沾染的水漬逐漸重疊。
就為了這樣的人,薛柔好好的皇后不做,要跑去吃苦受罪,現下還同他鬧脾氣。
王玄逸脖頸上一圈駭人紫紅色,臉色卻煞白,緩緩道:「臣知罪。」
冷靜些許後,謝凌鈺垂眸審視著他,無比清晰意識到此人是禍患,縱有經世之才,也是禍患。
王玄逸在一日,薛柔的心就隨他走一日。
只有死人不會再出現在薛柔面前,只有死人不會在薛柔耳邊蠱惑她。
謝凌鈺握緊腰間劍柄,良久終究鬆開。
他不能親自動手,好在朱衣台有的是擅長此道之人。
*
月上中天,寶玥台內一片寂靜。
謝凌鈺走路腳步很輕,到榻前垂眸看了許久,忍不住伸手,指腹摁了下薛柔臉頰。
軟而細膩,像新雪,他沒忍住又碰了下,眼底剛攢起點笑意,便聽榻上人含糊咕噥什麼。
湊近聽,好像在說他「煩」,原本有些沉鬱的少年瞬間無聲笑了下。
將近卯時,謝凌鈺本想上朝前多看幾眼薛柔,唇尚未貼緊她額頭,便見她睜眼看著自己。
那雙眼含著冷意疏離,顯然排斥,即便她反應過來後及時化作平淡,仍與尋常不同。
謝凌鈺喉嚨一哽,撫著她臉頰道:「朕要去上朝了。」
「陛下去罷。」
「你今日醒得早,等朕下朝可以陪你出宮。」
「不必,朝事要緊。」
被薛柔冷淡又無可指摘的回答噎住,謝凌鈺心口堵得慌,半晌道:「朕沒有動王玄逸。」
她眼睫微動,顯然不信,「陛下說沒有動,那便沒有。」
謝凌鈺徹底沒辦法,「那阿音好好歇息。」
下朝後,顧靈清去式乾殿面聖,他這幾日告假,手頭事情太多,只好先挑重要的說。
公事說完,顧靈清終於提及地牢里的兩人。
聽見「趙旻」二字,謝凌鈺並無反應,竟面無波瀾頷首:「她若肯伺候薛柔,朕自會准。」
當年太后因專寵而成眾矢之的,只要趙旻在,太后便不會有危險。
往後他若御駕親征,趙旻在薛柔身畔,他能少許多憂心。
「記得再撥人盯著趙旻,看她是否真心,倘若想利用她,就殺了。」
顧靈清沒想過陛下這般乾脆,頓了下才道:「還有另一個人,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皇帝臉色終於徹底沉下來,「先放出去,然後處理乾淨。」
至此,顧靈清終於能退下,心裡鬆口氣,卻陡然聽見陛下問:「明之頸邊傷處是何緣故?」
大殿之中,原本沉穩的朱衣使面上神情時紅時白,暗道怎麼忘記陛下眼力極佳,早知如此多休幾日假。
「陛下,臣……」顧靈清想遮掩,但自幼受教導不可欺君,最後垂下頭,「臣前些日子去舞陽侯府,惹張姑娘不痛快,挨了幾鞭子。」
謝凌鈺蹙眉,「舞陽侯府敢這樣對你?」
顧靈清不語,顧家鮮少與朝臣聯姻,只恐往後有包庇之嫌,依先例,他若娶張胭,往後子女不得與張家聯繫。
舞陽侯府哪受得了,堅決不同意,幾番棒打鴛鴦下,兩人難免爭執。
謝凌鈺只覺舞陽侯府膽大包天,卻聽心腹露出絲笑意道:「好在張姑娘出了氣,總算肯見臣。」
意識到自己多說,顧靈清連忙住口,他記得陛下不喜聽這些私事。
御座上的少年卻並無不愉,若有所思,「明之,可有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