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簪子,是你的?」
眼見皇帝不對勁,彭城王臉色鐵青,反應回來後暴喝道:「愣著做什麼!讓府醫過來。」
此事從頭到尾,不過瞬息,饒是謝寒眼力佳,也沒能看清陛下與刺客的動作,天底下有這個本事的並不多。
謝寒臉色極為難看,道:「應當是中羽衛,封鎖王府,搜查有無同黨。」
府醫匆匆趕來,額頭不住冒汗,看了眼皇帝傷口,又驗了下簪子是否有毒,終於長舒口氣:「並無大礙,皮肉傷而已。」
謝凌鈺渾然不在意似的,看著地上苟延殘喘的刺客,「吊著她的命,朕有話要問。」
第80章 我們還沒有太子呢
「陛下, 當務之急是先回宮。」
謝寒意識到有中羽衛混進洛陽,繼續於宮外滯留,委實非明智之舉, 他不懂皇兄這時犯什麼糊塗。
謝凌鈺冷靜下來,「不止王府,讓朱衣使封鎖城門,就說有重犯逃脫,需要搜捕。」
從彭城王府回宮路上,顧靈清匆匆趕來,臉色黑沉, 卻在見到皇帝身上血跡那一瞬,轉為煞白。
「是臣失察, 」顧靈清瞥了眼謝寒,「那人於京中並無同黨,去歲, 臣等於京畿截殺一批刺探消息的中羽衛, 她是漏網之魚, 因貌美入青州中正的眼,被送進王府。」
「臣以為她是為刺殺彭城王而來,沒想到今日碰見陛下,故鋌而走險。」
顧靈清查看過此人平素居所,什麼痕跡也無, 甚至近幾個月,並未在京畿發現中羽衛蹤跡。
同為暗探, 他便知此人被建鄴放棄了,所以才敢拼死一搏,不成無非是死, 成了,建鄴的家人可得大筆金銀。
皇帝靜靜聽完後,輕聲問:「所以宮中無事?」
「無事。」顧靈清茫然一瞬,不知陛下為何有此疑惑。
「她那支簪子,」謝凌鈺閉了閉眼,仿佛在回憶什麼,「是皇后常戴的樣式。」
顧靈清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那人為何能得逞。
所謂高手過招,只在剎那可見分曉,猶豫瞬息便落下乘。
「在華林苑時,南楚使臣在地牢親口承認,中羽衛內皆知,接近薛二姑娘便是接近陛下。」
所以,讓皇帝分神的方法,竟出乎意料的簡單,簡單到若為外人知曉,會被嘲諷的地步。
顧靈清不想把話說的太明白,以免落陛下面子,轉而問道:「皇后今日離宮了?」
「她今日去長樂宮。」謝凌鈺放下心後,自己都忍不住嗤笑,「明之覺得朕昏聵?」
「臣不敢!」
顧靈清差點在馬車內跪下,心底暗道原來如此,真是讓那刺客趕巧了。
長樂宮與帝後所居宮城分開,以飛閣廊道相連,中間有段道路防備略鬆弛,怪不得陛下慌神。
車外,謝寒騎馬帶人護送,聽不見裡頭對談,有些抓耳撓腮,想進去看皇兄傷勢如何。
但皇兄也不知防他什麼,只在進式乾殿後,淡聲吩咐:「你在外面守著,朕遇刺的消息,莫要傳到皇后那裡。」
謝寒立馬應下,覺得理所應當,皇兄都幾日不去顯陽殿了,明擺著帝後不和,自然不想看見皇后。
跟著皇帝進內殿,顧靈清微嘆口氣:「陛下,這種事豈能瞞得過去。」
禁軍和朱衣使一齊出動,封鎖城門,哪怕時間甚短,也足以驚動皇后。
「等沈愈之來一趟,確認無事後再說。」
謝凌鈺不大信任府醫,唯有沈愈之能辨認天下奇毒,他語氣平靜:「皇后自幼身嬌體弱,膽子又小,沒必要嚇唬她。」
「朕讓你進來說話,是有要事交代。」
謝凌鈺對大臣下旨,素來只求言簡意賅,精準即可,從未拖泥帶水,但方才短短几句話,卻透著股猶豫不決的意味。
隨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仿佛皇帝正在心底反覆衡量。
謝凌鈺垂眸看了眼換過的衣裳,已包紮好的傷口看不出血跡。
然而方才情景卻歷歷在目。
等待府醫驗那根簪子時,簡直難捱,叔父說的沒錯,天子也是血肉之軀,也是人,也會死,不該自負到以為萬事盡在掌中。
倘若那簪子真的有毒,或那刺客足夠幸運,正插中他心口……皇后該怎麼辦呢?
謝凌鈺臉色隱隱泛白,垂首扶著額頭,語氣看似平緩,額角卻隱約現出青筋,字字都是緊咬著牙才吐出來。
「待朕明年南下,哪怕有分毫意外,你記得把皇后送走,隱姓埋名送去長樂郡。」
「……是。」
奉聖命是朱衣使的本能,但作為伴皇帝長大的心腹,顧靈清終究掙扎著開口。
「陛下,今日意外是臣的過失,」顧靈清喉嚨發緊,「何必出此不祥之言?」
「朕不信一語成讖,只知做事如對弈,走一步看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