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走過去,便見到中年儒生模樣的魏州刺史嚴肅地說:「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尉遲乙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一直到了四下無人之地,魏州刺史才開口:「將軍,為何不與范陽節度使聯合拿下田宏?如此范陽節度使必會感激,從而歸順朝廷。」
尉遲乙毫不在意地笑著說:「林長青算哪門子節度使,名不正言不順的,他與田宏不過是狗咬狗。」
魏州刺史哽了一下,又說:「那將軍就願意這樣做朝廷的一條狗?」
尉遲乙目光一斂,收起漫不經心,看向魏州刺史。
魏州刺史也被他身上的煞氣所嚇,只是立刻穩住身形,沉穩地說:「昔日尉遲老將軍與你兄長慘死,固然是邏娑人兇殘成性,可如果不是朝廷的意思,尉遲軍又怎麼會孤軍無助,被邏娑人圍著殺得乾乾淨淨?」
如果蘇彧在,必然會看到尉遲乙頭上的造反倒計時狠狠閃爍了一下,他冷冷地看著魏州刺史,「你究竟是何人?」
魏州刺史低頭笑了一下,他自是幫林長青做說客的人,他早年受過老范陽節度使的恩惠,如今明知道可能是個死局,也不得不入了,「我雖然在魏州,卻也佩服尉遲老將軍,尉遲老將軍守著西邊,最是讓邏娑人害怕,又曾平定西域救過先帝,可是這樣的忠臣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不得不叫人唏噓,這也是我不願歸順朝廷,在魏博為官的緣故。」
他稍稍停頓,看向尉遲乙,仿佛一個恨鐵不成鋼的長輩,「你身為尉遲老將軍的兒子,就算做不出背叛大啟之事,可也不該再做蘇家的狗才是!想想你父親的在天之靈!」
尉遲乙沉沉地看著他。
「二叔、二叔,你快看誰來了!」遠處忽地傳來尉遲佑歡快的叫聲,活像從前看門的大黃狗見到他給它帶肉回來一般。
尉遲乙稍稍轉身,卻是愣住。
那個站在尉遲佑身旁的人是誰?!
他動了動嘴唇,卻是將聲音壓抑在了喉間,極輕地喊了一聲:「陛下。」
蘇彧卻是遠遠地便朝他揮手,清脆的聲音穿過了冬日的嚴寒,直接送到他的耳邊:「仲雲——」
魏州刺史看過去,半眯著眼睛,站在尉遲佑身邊的人身形纖長,即便隔著老遠,也能看出她容貌出眾,氣宇不凡,並非普通之人,他有些猶豫著要不要出手——
尉遲乙看著並不是很好勸的樣子,或許劫持人質然後逃到范陽,更能讓尉遲乙出手。
雖然殺意只在一瞬間起來又滅了下去,魏州刺史甚至還沒來得及走近蘇彧,尉遲乙的長刀卻已在一瞬間出了鞘,魏州刺史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身首分家。
蘇彧沒有因為尉遲乙當場殺人而生出猜忌,反倒笑盈盈地走上前:「這是怎麼了?」
「陛下怎麼來了?」尉遲乙一邊收刀,一邊笑著問。
「怕糧草與人馬不夠,朕親自監軍,調了鎮海軍的薛晙和蕭落過來,給仲雲你送糧送人來了。」蘇彧彎下眉眼,叫魏州的北風也多出了幾分暖意來。
尉遲乙的心強烈瑟縮了一下,似有什麼流淌而過,頂在頭上的造反倒計時定格在了「0」上,最終徹底暗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