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昭怔了一下,慢半拍反應過來趙瞿方才輕浮的動作,其實是在水底尋找她受傷的那隻手。
她垂眸靜靜地望著趙瞿給她上藥。
雖然明知道趙瞿是因為她的痛覺轉移到了他身上,他或許是不得已才特意跑來這一趟給她上藥,心底卻無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絲觸動。
便如重喜所言的那般,趙瞿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倘若旁人的痛覺無緣無故轉移到了她身上,她恐怕要想發設法解開這羈絆,尋個機會將此人殺了,以免往後再扯上關聯。
就算沒有辦法立刻解開羈絆,她也絕對不會好言好語相待,只會覺得此人是個累贅,更不要提在此人受傷後,還能心平氣和給此人的傷口上藥了。
趙瞿察覺到謝昭昭不加掩飾的目光,掀起眼皮乜向她:「看朕做什麼?」
謝昭昭頓了一會,揚唇道:「陛下長得好看。」
趙瞿分明聽出了她話語間的戲謔,可看著她熠熠發亮的雙瞳,他心跳卻莫名漏掉了一拍,指腹捏著的藥瓶險些失手掉進浴桶里。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趙瞿故作冷淡地鬆開手:「記得按時換藥,往後朕便不能與你常見面了。」
說罷,他將藥瓶放在了浴桶旁的案几上,轉身便要離開。
「陛下……」
謝昭昭倏而壓低嗓音喊了他一聲,趙瞿連忙頓住腳步,卻並不轉頭看她,只沉默著等她繼續挽留。
她儘可能小聲道:「你別從正門走,我小妹在門外守著,陛下還是原路翻窗折回吧。」
趙瞿:「……」
他忍不住回首狠狠瞪了她一眼,見謝昭昭神色無辜,他又重新轉身朝著營帳的窗牖走去。
腳步聲極重,像是刻意趿拉出來的聲音。
謝昭昭不由失笑,直到趙瞿背影消失在營帳中,她這才扶著浴桶邊沿站了起來,潦草地擦淨身上的水,換了一身乾淨衣裙。
她正拿著沐巾準備擦頭髮,營帳垂下的門帘忽然被猛地掀起,趙晛疾步走了進來:「阿昭,黃太尉往這裡來了,你快走!」
他嗓音不掩急色,似是一路跑過來的,額前散落了兩縷凌亂的髮絲,虛虛伏貼在汗水之上。
謝昭昭盯著他看了一會,忍不住蹙起眉:「我阿妹呢?」
她沐浴前特意讓謝彰彰守在營帳外,便是為了防止有人一聲不吭闖進營帳里,可她並未聽到趙晛與謝彰彰說話,一抬眼就看到趙晛大剌剌闖了進來。
趙晛一愣:「你阿妹?謝彰彰?」
見他這副表情,謝昭昭便知道趙晛根本沒在營帳外看見謝彰彰。
她將手中沐巾一扔,三兩步衝出了營帳。
果然營帳外空無一人。
謝昭昭呼吸微窒,快步走進了隔壁橙梓的營帳中。
橙淮不知何時來了此地,此時正在蒲團上抱膝而坐,手中擺弄著烹茶的茶具。橙梓坐在他對面,臉上沉著郁色,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謝昭昭顧不得橙淮在場,視線在營帳內掃了一圈,開口便道:「橙梓,你見過我阿妹嗎?」
橙梓怔了怔:「方才我還見她在營帳外……」
她原本在陪著謝彰彰在帳外閒聊,但橙淮聽說了謝昭昭的事情突然找了過來,橙梓知道謝昭昭在裡頭沐浴,便先將橙淮帶進了自己的營帳中說話。
橙梓見謝昭昭一臉肅色,頓時反應過來什麼,連忙跑出了營帳:「彰彰——」
她一連喚了數聲,卻遲遲無人回應。
橙梓也有些急了:「她明明剛才還在這裡,我與兄長進了營帳不過片刻,彰彰自己一個人能跑去哪裡?」
她心中隱約生出不好的預感,慌張地望向謝昭昭:「阿昭,會不會是黃太尉……」
謝昭昭此時腦子裡一片混亂,她直覺哪裡有些不對勁,但謝彰彰在此時突然的失蹤讓她無法思考,更無法保持冷靜。
她下意識問趙晛:「你方才說黃太尉正往我這裡來?」
趙晛一下便明白過來謝昭昭的意思,他否認道:「不可能是黃太尉,他剛得到消息。」
他雖然與謝昭昭賭氣,卻私心不希望她出事,是以他在謝昭昭離開後便讓人去盯著黃太尉了。
早些時候黃太尉與呂丞相一同狩獵去了,那黃文曜被抬回營帳後才有人去通知黃太尉,如今黃太尉剛得到消息不久,先趕回去看了黃文曜傷勢如何,待召了太醫穩住黃文曜,黃太尉才想起來與謝昭昭算帳的事情。
就算謝彰彰不見了,此事大概率也與黃太尉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