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拇指指腹不輕不重按堵在珠眼上。
趙瞿渾身僵住,仰著頭溢出聲長嘆。
謝昭昭趁他神色恍惚之際,撤身後退出了一個安全距離。
「陛下,在這裡躲好了等我。」
她說罷便拾起地上的外衣,穿戴整齊後將藏在袖中的簪子重新取了出來,踮起腳悄無聲息走到酒窖進門處,埋身躲在酒罈後的陰影中。
酒窖上很快便沒了動靜,但過了沒太久,那些追兵似是又捲土重來,謝昭昭再次聽到了說話聲和腳步聲。
她耐著性子蹲守在進門旁,不知等了多久,酒窖之上重歸平靜,那頭頂上的木板門忽然被打開。
謝昭昭幾乎在那人進門的瞬間,便揚出了手中的簪子,那人反應速度也極快,聳著脖子喊道:「主子,是我,是我——」
聽見了青的聲音,謝昭昭抬眸往他身後望了一眼,見他背後無人,手中還端著一隻食盒,便收回了簪子:「他們走了?」
「這後廟荒廢了太久,若非是建善寺的僧人,旁得人根本不知道此處有個酒窖。我又在入口上邊堆了些柴木,他們拿劍逐一捅了個遍,見無處可以藏人便往前院去了。」
「不過他們走後又來了一撥人,看穿著似乎並不是一起的。」
了青邊說邊提著食盒往下走,另一手持著搖曳不定的燭燈,那團橘黃色的火光將酒窖內勉強照亮,便將趙瞿衣衫不整的模樣猝不及防撞進了視線中。
趙瞿面上還浮著不自然的紅暈,垂著的雙眸略顯迷離,空氣中隱約瀰漫著一股靡靡之息。
了青雖住在建善寺,卻並不是和尚,他時常與小弟們廝混在一處,拿了銀錢便到青樓楚館中消磨時間。
他太熟悉趙瞿這副樣子意味著什麼,不由面色一晃,眼底滿是驚詫和不可置信。
趙瞿從小便生得容貌昳麗,少時被囚在建善寺的兩年之間,吸引了不少來上香的女客。
但面對女香客的示好,趙瞿向來是不理不問,便端著一副清雋疏離的菩薩相,看著比那寺院中四大皆空的老僧還虔定幾分。
事實上了青知道,縱使趙瞿日日謄抄經卷,長伴在青燈古佛前魚鼓磬音,趙瞿卻並不信佛。
即便趙瞿登基為帝後,仍是十分牴觸男女一事,明明後宮佳麗三千,他只將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當做空氣,簡直是暴殄天物。
甚至於太后暗中推動著他與橙良娣圓房後,趙瞿竟是提劍險些將橙良娣剁成肉醬,氣得太后怒不可遏,轉頭就將建善寺照顧過趙瞿的老和尚賜死了。
但縱使如此,趙瞿也並未屈服,他得知老和尚的死訊,大半夜闖到了敬事房中,褪下褲袍便要拿著彎月刀將自己閹了。
彼時越國皇室中唯剩下趙瞿這一條血脈,倘若他出了什麼事,趙家便算是絕了嗣,此乃天大的罪過,便是太后也難以承擔如此罪名。
太后得知此事,鞋襪都顧不得穿,一路狂奔到了敬事房阻攔,豁出老臉跪在地上直將腦門磕得鮮血淋漓,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此後太后再不敢動那些歪門邪道的心思,這麼多年過去,趙瞿也再未寵幸過任何一人,更是直截了當搬出了後宮院牆,將居所遷至立政殿去。
了青一直認為趙瞿不近女色該是另有原因,或是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又或是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可如今看來,似乎真相併非如此。
了青將食盒放下便想離開,謝昭昭卻叫住了他:「你等一等,我吃兩口跟你一起上去。」
他還未來得及詢問她此時上去做什麼,那靠在酒罈旁默不作聲的趙瞿已是開口:「你要去哪?朕同你一起去。」
不難聽出趙瞿嗓音中的急迫,但此時卻不同於先前在榕樹下欲言又止的不安,他似乎只是單純地不願離開她身邊。
謝昭昭面對趙瞿時,語氣總會軟上幾分:「陛下,你起熱了,又中了蛇毒,總不能這般繼續耽擱下去。」
「我去尋些草藥來,很快就回來。」
說罷,她草草扒拉了幾口了青帶來的齋飯,不等趙瞿再阻攔,她已是隨著了青離開了酒窖。
了青忍不住道:「主子想要什麼藥材,我找好了送去也是一樣。」
謝昭昭瞥了他一眼:「不必,你不懂藥理,我自己來就是。」
了青光是長了個魁梧的大高個子,但頭腦顯然不太夠用,她捻了一隻蜘蛛嚇唬他,他便儼然當了真。
謝昭昭交代了青守在廟後照看趙瞿,她趁夜摸到了建善寺內的藥寮里,見房門鎖死,便翻窗進了屋子。
藥寮乃是百姓捐贈香火所建,內藏醫書數百卷,儲藥方百餘,院外常栽種藥材草植,供制平日藥之所需。
畢竟從小到大沒停過服藥,謝昭昭也算是半個大夫,多少懂些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