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歸晚蹲在鹽田邊,拿杆子撥弄鹽水,面對幼兒的質問,她很是漫不經心,道:「何為私?何為公?公本應惠民利民,可如今鹽價居高不下,稅收又年年往上增,朝廷將錢用到哪去了?安置難民時你不是沒看見,官府一個子兒都沒有,若不是我,村里這幫人早餓死或讓豺狼虎豹給叼走了,好東西都是朝廷占著,談公私豈不可笑。」
幼兒反駁:「若朝廷不管束,以商人逐利的本性,鹽價只會更高。」
「錯,價高是因為量少,當一個東西如路邊草芥,滿眼都是時,價還會高?再說,逐利不是商人本性,而是人的本性,古往今來,貪官污吏還少嗎?朝廷控制鹽場,只許百姓買官鹽,不是怕商人逐利,而是掌權者怕這個錢落不到自己口袋,販賣私鹽的官員在盛都時你應該也聽說了不少。」
她說的句句屬實,讓人難以反駁,幼兒氣極,脫口而出:「你這般說,是想謀反不成。」
虞歸晚丟掉杆子站起來,拍拍手,道:「我沒這麼遠大的抱負。」
幼兒深深看她一眼,道:「販賣私鹽亦是死罪。」
「你怎麼比我還記仇,就因當日在雪地里我差點射死你,你就總盼著我死。」虞歸晚繞著鹽田慢慢轉圈,又蹲下撚點兒晶鹽放到嘴裡嘗味道。
「我何時這樣想過!」幼兒緊跟幾步,因為太急還踩到虞歸晚的後腳跟,一頭撞上後背。
虞歸晚連頭都沒有回,手往後一抄就把險些栽倒的幼兒拎到跟前站好,「沒有就沒有,你急什麼,想栽進鹽田把自己醃成鹹菜啊。」
幼兒將圍帽扯下來丟到她懷裡,氣的一句話不再說。
虞歸晚接住圍帽,評道:「還真是嬌小姐脾氣。」
幼兒越發不想理她,她也沒有繼續逗人玩兒,而是跟陶翁討論起鹽井要如何打才能更深,現下只鑿了五丈,越往後就越要深,湧出的鹽水純度才夠,否則也難曬出晶鹽。
程伯也在,他早知虞歸晚有販鹽的打算,卻不知南柏舍的村河邊竟鑿出能出鹽的豎井,陶翁曬出第一捧晶鹽時,他也驚的無法言語,難怪虞姑娘要他打聽關外的鹽價,守著這口鹽井,如同守一座金礦,只要不被官府發現,往後就都不用愁了。
程伯走南闖北賣藝,膽大,當即說道:「虞姑娘,五日後錢老爺又有商隊前往偏關,咱們可以先曬出一批,悄悄混在貨物里不讓人瞧出,到時再多使幾兩銀子賄了守關的大爺,他們也不會檢查仔細,咱們的鹽就能順利出關,誰還能查得著咱。」
原以為虞歸晚是要在庶州販鹽,聽程伯這話,竟是想將私鹽帶出關賣給關外的牧民,幼兒的心思轉了幾轉,很快明白過來虞歸晚辦鏢局的用意,這人分明早有打算,鏢局不過是個幌子,連那女匪首閻羅娘怕也是這人故意留的活口,好幫她打掩護。
「收留難民,再借錢給他們修屋,好讓他們欠一屁股債,不得不依附於你這個債主,聽你的指派,即使他們知道鹽田,也懼不敢報官,好,好得很,你竟算計到這種地步。」幼兒一時難言自己是何種心情,早知虞歸晚非善人,卻還是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