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棒骨燒湯,五花肉包餃子,豬肋條炸著吃最香,是小外孫從小最愛吃的,還沒桌子高的時候就能一頓飯啃兩根肉骨頭。
「老簡今天大出血啊,女兒跟外孫回來高興的吧,這肉吃起來肯定格外香。」
「哼,這肉什麼時候吃起來不香?看來是不記得以前沒飯吃扒樹皮,還矯情起來了。」
心裡則想的是,買回去有沒有人吃還不一定呢,把孩子捧在手心裡疼了一輩子,回來都不跟自己說一聲,這個爹當的可真沒趣兒。
拎了一大串肉回家,老爺子看了看日曆納悶道,「不過年不過節的買這些肉乾什麼,不怕吃壞肚子嘍?」
簡興正沉默地將肉交給媳婦曹愛琴,沒跟老爹說什麼,生怕把老爹也氣出個好歹來。
曹愛琴接過肉時反倒幫著丈夫圓了個謊,「他就是夜裡睡不著饞肉了,我讓他多買點一次吃個夠。」
老爺子聞言敲了兒子一柺棒,「都當爺爺的人了還這麼沒出息,才幾天不吃肉啊就這麼饞,幸虧現在的日子好了不像以前,老百姓只要勤勤懇懇地勞動就能掙上錢,放在舊社會那是敢都不敢想。」
被媳婦坑了一把的簡興正也不敢回老爺子的嘴,不僅不能解釋還得去廚房給老爺子端早飯。
一大碗玉米粥,一碟小鹹菜,一個玉米餅子,幾十年來如一日的早餐標配,對餓過肚子的人而言,這已經稱得上人世間的珍饈美味。
第40章
簡家門外有一顆長了近百年的香樟樹,樹幹高大,枝繁葉茂,雖四季常綠但夏季尤其豐美,老爺子最喜歡白天沒事的時候泡壺茶,坐在樹下邊聽廣播邊納涼。
這會正躺在藤椅上,愜意地眯著眼跟收音機唱《沙家浜》,「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人,七八條槍,遇皇軍追的我暈頭轉向……」
老二家的大孫子簡學聰飛快從大路上跑過來,喘著氣說,「太爺爺,我看到松大伯了。」
老爺子連忙關了收音機,「啊?
今天不是周末,這時間他不上班回來幹什麼?」
老爺子自己做事認真,對家人要求也高,雖然供銷社有很多玩忽職守的現象,但老爺子堅決不允許自家孫子成為那樣的人。
古話說的好,「百般辛勞為兒女,無數夜晚愁斷腸」,老爺子三個兒子,七個孫子一個孫女,現在重孫也有十來個,哪一個都讓他操心不已。
他還當出了什麼大事急得很,結果是簡學聰的話沒說完。
「松大伯是送蓶姑姑和小域回來的,蓶姑姑瘦了好多大家看到差點沒認出來,還以為松大伯幹了什麼壞事呢。」
孫女跟重外孫回來簡老爺子高興的很,正準備到路上去迎迎,聽到重孫童言無忌的話,抬手就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瞎說八道,還編排起你大伯了,下次再讓我聽到看我不告你爹去。」
簡學聰委屈的很,辯解道,「那也不是我說的呀,我只是傳達別人的話,您怎麼不去敲別人的頭。」
又被老爺子瞪了一眼。
「就憑你十歲了,還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就得多敲敲。」
遠遠的,看到有輛自行車往這個方向來,簡老爺子視力下降看不清,於是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太爺爺」,正是小域的聲音。
「哎,咱重孫小域回來了,還有咱蓶蓶。」
老爺子一直注視著車子,直到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他眼前,簡蓶捧著大包從後坐跳下來,看到爺爺的那一刻,簡蓶的眼底突然湧起了淚意,因為他的滿頭華發,他臉上布滿的滄桑皺紋,他略顯蹣跚的步伐,微微馱著腰的樣子,都像極了記憶中的外公。
於是簡蓶笑中帶淚,用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激動心情喊了聲「爺爺」,小域也從車槓上下來抱住了他。
老爺子一手摟住小域,一手指著簡蓶說,「哎,這是我家蓶蓶啊?」
簡蓶瞬間緊張起來,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爺爺看出自己是個冒牌貨了?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爺爺上過戰場,殺過鬼子,他的靈魂純粹正直,或許真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還真是我家蓶蓶,瘦了,像出嫁前的樣子。」
一句話又讓簡蓶嚇回去的淚意涌了出來。
簡松推著車站旁邊等了會兒,發現他們都只顧著煽情沒人搭理自己,低頭看了眼錶盤上的時間道,「爺,人送到就放心了,我還得回去上班……」
老爺子這會哪有功夫搭理他,隨意揮手道,「知道了,趕緊走吧,別耽誤了工作。」
簡松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家人有孫(女)女(兒)就忘了孫(兒)子(子)的態度,連委屈的情緒都懶得有,直接跨上自行車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