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已經足夠讓他永遠都不回去,一輩子都呆在戰場上了。
明明是曾經求之不得的事情,現在卻再也不能帶來絲毫的喜悅。
過去喜歡的殺戮變得厭倦,享受的痛苦變成了折磨,糟糕的精神狀態卻反而讓人嘗到了刀尖舔蜜般的快慰。
有時候拉爾斯都覺得,或許自己已經瘋了。
明明身體和精神圖景都那麼健康,他卻覺得自己仿佛正在枯萎。
可難道回去之後就會好起來嗎?
也不會的。
如果嚮導小姐從來都沒有去對他做過那些多餘的事情,那他確實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做到什麼都不去在乎。
那種心態下,就算是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去和別人交歡,他都可以無動於衷。
畢竟哨兵都很擅長通過折磨自己來壓制痛苦,靠扭曲的情感來維繫長久。
但是現在卻不行了。
所以不可以回去,那只會讓他更痛苦。
至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前提下,拉爾斯還可以蒙蔽自己,還可以去幻想。
可回去之後,平靜就會被打破,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只能選擇逃避。
然而逃避也是痛苦的。
陪伴會充斥惶恐,遠離會抽離靈魂,拉爾斯根本不知道,究竟什麼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或許死亡才是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又還不能死。
孕囊里的蛸卵已經長大了,會在他休息的時候在裡面滾來滾去。
拉爾斯想,就算他要死,也得等到它們被孵化出來再說吧?
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太痛苦了。
自我放逐得越久,內心就越空寂,像是怎麼也填不滿的黑洞。
只有休息時蛸卵的活躍,才能夠讓他短
暫的萌生出微弱的安心。
意識到自己竟然滋生出了這樣的心態時,拉爾斯又崩潰了一回。
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做什麼,不徹底放棄他,又不想要他。
給他套上了絞索,又不去徹底殺死他。
拉爾斯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終於學會了主動去思考,試圖去明白、去觸碰她的想法。
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
拉爾斯隱隱意識到了她想要什麼。
力量、勇氣、勝利和堅韌,她想要看到的是這樣的他。
但他根本做不到。
太荒唐了,嚮導小姐是真的把自己當成醫生了。
不讓他向深淵滑落,又不肯讓他去攀附,反而讓他自己去攀登。
可攀登什麼呢?
攀登之後呢?
讓她去接著挑選下一個目標嗎?
維持現狀,至少還可以讓那條聯繫著他們的、脆弱的、隨時都會斷裂的絲線一直存在。
但改變,卻是未知的,是讓人惶恐的。
隱隱約約觸碰到凌伊真實想法的拉爾斯,只覺得更加痛苦了起來。
在他以為她只是對自己用上了更酷烈的玩弄手段,在他以為她只是將他的依戀視作負擔……卻突然發現,她其實一直都在引導你。
她或許真的對他沒有感情,但她又是真的想要修補好他,想讓他變得更好,想讓他向前走。
無論是自由還是別的什麼,只要他最終能夠好起來,她都可以給他。
就像曾經他感受到過的一樣,只要當初他可以忍受到嚮導素自行消失,她就什麼都不會去做。
這種期望對拉爾斯來說太沉重了,又或者說,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的期許。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又會怎麼做?
徹底與他切割嗎?
拉爾斯不知道,他甚至不敢去想。
可他又每天都在想。
拉爾斯逐漸意識到,他其實很缺愛,但他對愛又沒有具體的幻想。
所以當凌伊強勢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時,他就難以自抑地沉淪在了她暴烈施加的感官刺激中。
但他只能接受這種猛烈呈現的形式,既接受不了它會消亡,也接受不了它會衰退,更接受不了它會一直維持現狀。
他只享受、也只想要被淹沒在她施加的一切感受中,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那麼他自己呢?他自己有主動邁出過哪怕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