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水珠沾在了絨毛上,讓她看上去仿佛剛從朦朧細雨中走進了室內躲雨,別有一番詩意。
這並不是水系異能對敵時的常見狀態。
任何異能,一旦用在了殺敵上,都是血腥而慘烈的,水系異能使用後更是尤其讓人恐懼。
被瞬間抽離了體內所有水分的屍體,絕對是跟好看沾不上什麼邊的。
屍體會因為水分的缺失而呈現出枯碳狀,皮膚乾巴巴的貼在骨骼上,質感也和皮革一般粗糙。
醜陋、猙獰,看上去就仿佛風乾的樹皮,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寒意。
顧影安盯著凌伊那張遠和醜陋搭不上邊的面孔,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那雙被鏡片柔化了稜角的丹鳳眼,卻沒有因此生出絲毫的波動來,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幾乎是就在一瞬間,顧影安頸項上的金屬環,就突然釋放出了劇烈的強電流。
冰涼藥劑也在同時被推入了體內,頃刻間就蔓延開了來。
一種仿佛是在將每一塊骨頭都搗碎成粉末一般的劇痛,猛烈的炸開了來。
顧影安瞳孔驟然震顫起來,站立的身體在頃刻間就因失力而砸向了地面。
鎖鏈隨著他的墜落而嘩啦作響,另一頭卻仍然還被凌伊牢牢抓在手中,讓他跌倒的身軀以一個俯首系頸的姿勢,狼狽的被迫仰頭。
顧影安面部的肌肉都已經失去了操控,張開著唇,連舌尖都在不受控地顫慄,琥珀色的瞳孔更是神采缺失,擴散得難以聚焦。
那種近乎超越了人類忍耐極限的痛苦,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消失。
不算漫長的折磨,卻讓顧影安看上去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一般。
他的髮根濡濕的向下滴著水,粼粼的水光讓面孔上的血跡蜿蜒滑下,蒼白的臉比被抽取了生命之源的凌伊看上去還要更加需要補充水分。
顧影安擴張的瞳孔緩緩回縮,混沌的視野中重新凝聚出了凌伊那張沒有多餘表情的平靜面容。
她鏡片後的眼睛依舊如同古井幽潭一般,凝視著他說:「我的生命體徵和抑制器是綁定在一起的,殺了我,你……」
「我也活不了?」顧影安打斷她的話,被撕扯的喉嚨滲出著絲絲血腥氣。
但他卻毫不在意,反而誇張的扯動著嘴角笑,「聽起來那很棒了。」
「並不會,我不殺人。」
凌伊拽動了一下鎖鏈,示意他站起來,才接著說,「只是抑制器會每隔一段時間就隨機釋放出一種有毒氣體,讓你體驗和剛才差不多的事情。」
「還會阻止你自-殺,直到它損壞或是失去驅動的能源。」
「……你不去當刑訊專家真是屈才了。」饒是顧影安的忍耐力超群,都不禁為此僵滯了一瞬。
他打顫的手臂撐著地面,頑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短時間內從體內大量湧出的汗水沖刷著他身上的血跡,卻又沒能完全沖洗乾淨。
骯髒、血腥。
偏偏還美得殘酷、病態。
他實在很適合戰損,這種時候幾乎漂亮的不像話。
凌伊推了推眼鏡,目光凝在他的身上:「只是必要的防範手段而已。」
顧影安嗤笑了一聲,也不在意這次的失敗,無所謂的平復著呼吸。
畢竟沒有在第一時間全力出手,就已經註定了他的失敗。
沒辦法,雖然理智告訴他,應該速戰速決,不然下一次就未必可以找到這麼好的時機了。
然而顧影安又實在是太想看到凌伊變色的表情了。
可惜的是,對方就像是個被預設好了固定程序的精密儀器,哪怕是這種突發狀況,眼神卻都沒有為此波動一下。
只有那張嘴唇,因為缺失了水分而變得有些乾燥泛白。
顧影安抬起手,將粘在臉上的散亂髮絲向著腦後攏去,瞥了一眼站在收銀台處還沒有離開、圍觀了全程的兩個倖存者。
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兩人被顧影安看過來的視線驚得忍不住一哆嗦。
她
們終於從救命恩人突然之間發生的內訌中回過了神來。
女生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走近了一些,目光在兩人之間移動了一下,才看向了那明顯占據著主導權的凌伊:「謝謝你們救了我們。」
兩人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謝意,她們手裡什麼都沒有,只能不停的鞠躬。
顧影安對她們的感謝沒有一點反應,梳理頭髮的動作帶動著鏈條直響。
被重新禁錮的異能,讓他沒辦法再去清洗頭髮上沾上的血跡,不禁輕嘖一聲。
連在顧影安和凌伊之間的鎖鏈,對兩個才剛剛經歷末世,還沒能很好適應末世的大學生來說,顯然還是太超前了。
她們連餘光都不敢掃過去。
顧影安都沒有對這種事情有所反應,凌伊就不可能覺得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