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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長途跋涉,他也不曾好好歇息過。

姬離手輕輕撫著他的黑髮,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

雪粒子在長明宮外的漢白玉地面上簌簌作響,漸漸積了薄薄一層。

數十餘名朱紫官袍的大臣跪在宮門前,雪花落在她們的發冠、肩頭,將原本鮮艷的官服染成斑駁的灰白色。

御史大夫蔣挽跪在最前頭,兩朝元老的她背脊挺得筆直。

摻雜了白髮的髮絲從烏紗帽下漏出幾縷,被雪水浸透,貼在有細紋的額頭上。

膝蓋下的雪融了又凍,將緋色官袍下擺凝成堅硬的冰殼。

quot主上.....臣懇請主上杖殺蘇貴君.....quot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乾裂的嘴唇滲出血絲,在寒風中迅速凝結成冰晶。

她身側的戶部尚突然向前栽倒,額頭重重磕在石階上。

身旁的同僚慌忙去扶,卻發現自己也動彈不得,雙腿早已失去知覺,稍一動作便如千萬根鋼針扎入骨髓。

quot快...快傳太醫...quot

低呼聲在雪夜裡顯得格外微弱。

兩名宮侍小跑過來,面無表情地將昏迷的戶部尚書抬上藤架。

雪地上留下一個人形的凹陷,很快就被新雪覆蓋。

左都御史死死咬著牙關,指甲陷入掌心。

她不過四十出頭,是跪著的大臣中最年輕的一個,此刻卻連指尖都泛著駭人的青紫色。

而從前那些姬離為帝姬時親自提拔的官員卻閉門不出,仿佛沒有這一回事。

眾臣只覺得官靴里的雙腳早已失去知覺,仿佛不是自己的物件。

有人偷眼去看御史台蔣挽,發現她執笏的雙手在微微顫抖,那雙手上布滿凍瘡,有些已經潰爛流膿。

quot蔣大人...我們...還要跪多久...quot

蔣挽沒有回答。

她渾濁的眼珠盯著宮門上鎏金的獸首銜環,那裡結了一串冰溜子,在宮燈映照下像一把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戌時三刻,雪下得更大了。

禮部侍郎第一個支撐不住,無聲無息地歪倒在雪地里。

接著是工部給事中,這位平日以剛直著稱的人突然開始撕扯自己的衣領,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嗚咽。

她失溫太嚴重,出現了熱幻覺。

御史台看著同僚們接二連三倒下,胃裡翻湧起一陣苦澀。

她們已經跪了六個時辰,從正午跪到深夜,主上卻連一道口諭都不肯傳。

宮門內偶爾有宮侍探頭張望,眼神裡帶著憐憫,卻無人敢多說一個字。

quot主上.....這是要我們...死諫啊...quot兵部主事突然笑起來,笑聲比哭聲還難聽。

有老臣卻已神志不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蹌著往宮門衝去:quot我要見主上!我要.......quot話音未落,她整個人撲倒在台階上,再沒起來。

子時的更鼓從遠處傳來時,雪地里只剩五個人還跪著。

就在這時候,宮門開了一條縫。

所有還清醒的大臣都繃直了身體。

然而出來的不是洛風,身後是兩名提著食盒的宮侍。

他們低著頭快步走來,在每位大臣面前放下一碗薑湯。

quot主上說讓諸位大人喝了暖暖身子。quot洛風說著裹了裹身上的棉衣。

朝臣相互看了看,再也忍不住,捧起薑湯一飲而盡。

熱流順著喉嚨燒進胃裡,終於發出一聲介於痛苦與解脫之間的呻吟。

洛風見此才清了清嗓子:「主上有話要問諸位。」

眾人抬眸看著。

洛風道:「主上有言:諸卿口口聲聲為社稷,卻不知天機閣所查,儘是爾等貪墨營私之證!今日要孤處置蘇貴君,明日是否要孤自斷耳目,任爾等欺君罔上?」

眾人面面相覷,沉聲道:「臣不敢。」

「都回去吧。」洛風淡淡的吐出一句便轉身離去。

幾位大臣相互看了看,想來今夜這主上是不會出現了。

無奈,眾人只有起身踉蹌的離開。

昏迷過去的人也被紛紛抬走,長明宮外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

又過了半個時辰,幾位朝臣小心的進了長明宮。

姬離坐在案前,隨手丟去部分無關痛癢的罪證,令其彈劾跳得最凶的幾位權臣。

幾位大人相互看了看,想忙應下。

如此一來,主上擇這無關緊要的官員嚴懲,以儆效尤,使朝臣自危,她們不敢再齊心逼迫。

姬離擺了擺手,「下去吧。」

朝臣剛走,姬離一隻手便撐住了額頭。

正在這個時候鶴清詞端著藥走了進來。

姬離接過,聞了聞沒有血腥之氣這才放下心來。

她剛喝了一口就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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