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映得楚厭輪廓半明半暗,他下頜緊繃,薄唇抿成一線,指節無意識地收攏又鬆開,仿佛仍殘留著她腕間微涼的觸感。
寒風穿堂而過,拂動他袖口暗紋,卻吹不散那一瞬唇上溫軟的餘溫。
他盯著榻上的姬離久久未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像是怕驚醒了什麼。
唯有眼底那抹震驚,久久未散。
……
姬離就這樣昏睡了幾日。
途中楚厭問了一句:「她可還活著?」
得到肯定的答覆,他眉頭又緊緊的皺了起來,那眼裡似是有萬千思緒。
小侍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敬的行了一禮,「少君,家主請您過去一趟。」
楚厭沉著臉,「又有什麼事兒?」
「奴不知道。」
楚厭蹙著眉頭看了小侍一會,終究還是起身朝著楚驚雀的院子走去。
楚厭踏入楚驚雀的院子時,寒風卷著細雪撲面而來,他下意識攏了攏衣袖。
抬眼便見一襲白衣的楚昀立在廊下,雪色大氅襯得他如瓊枝玉樹,清冷出塵。
楚厭瞥了他一眼,無視楚昀想要上前說話的動作,徑直走了進去。
楚昀嘆息一聲,也緩步跟了進去。
楚驚雀端坐在暖閣內,手捧一盞熱茶,見楚厭進來,淡淡抬眸:「來了?」
楚厭垂首行禮,語氣不冷不熱:「母親喚兒子來,有何吩咐?」
楚驚雀指尖輕叩案幾,目光在二人之間掃過,緩緩道:「三日後,王家設雪擁蘭台宴,名為賞雪,實則是為世家庶子與貴女相看。」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嘆息一聲。
「若不是此次北疆臣服的這般徹底,你也可藉由此次機會尋一靠得住的妻主,只可惜,這世家大族的嫡子都是要送往西越的。」
她頓了頓,看向楚昀,「昀兒已至婚齡,你且去,若有青睞之人回來告訴母親便是,母親親自為你說媒。」
楚昀聞言,面上划過一抹抗拒,可在對上楚驚雀微涼的眸子時還是點了點頭:「兒子明白。」
第736章 還是這般不知分寸
楚驚雀又轉向楚厭,語氣不容置疑:「你陪他去。」
楚厭眉頭一蹙,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我近來身子不適,去不了。」
「不適?」楚驚雀冷笑一聲,「你日日守著你院子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毒物倒是有閒心,如今讓你陪兄長赴宴,反倒推三阻四?」
楚厭指尖微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母親不是嫌我粗鄙嗎?我若去了豈不是會衝撞了貴女們的雅興。」
楚驚雀不耐地揮了揮手:「少說廢話,此事已定,你二人回去準備。」
楚厭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低頭應下:「……是。」
待退出院子,楚昀輕輕拉住楚厭的袖子,低聲道:「小弟若實在不願,我可獨自前去……」
楚厭腳步微頓,廣袖下的手指驟然收緊。
他側眸睨向楚昀,眼底如淬寒冰,唇角卻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quot兄長的手,還是這般不知分寸。quot
話音未落,他已抬手拂袖,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將那隻搭在他袖上的手震開。
楚昀指尖微顫,似是被他袖間暗藏的冷意刺到,白玉般的指節在空中懸了一瞬,終究緩緩收回。
雪落在二人之間,楚厭盯著楚昀被凍得微紅的指尖,忽而輕笑:quot兄長這般體弱,還是好好待在屋裡的好,免得……染了風寒,又要全府上下為你憂心。quot
楚昀眸光微黯,卻仍溫聲道:quot是我唐突了。quot
楚厭不再多言,轉身踏入風雪。
他背影孤絕,衣袂翻飛間帶起細碎雪沫,似是要將身後那人徹底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楚昀的貼身小侍宋燈不禁嘆息出聲:「少君脾氣太暴躁了!大公子您都這般委曲求全了……」
楚昀蹙眉掃了一眼宋燈。
宋燈默默的閉了嘴。
楚昀長睫輕輕顫了顫,「阿厭心裡也不好受,明明是貴不可言的世家嫡子,卻要被當做和鸞郎送往西越,從貴不可言的世家嫡子淪為她人玩物,他豈能好受。」
楚昀嘆息一聲。
看來阿厭此生是再難得歡愉了。
……
楚厭回府時,天色已暗,檐角懸著的鎏金燈被夜風吹得搖晃,在他玄色錦袍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他面色冷沉,廣袖一拂,朱漆雕花門quot砰quot地撞在牆上,震得樑上懸著的琉璃盞叮噹作響。
quot滾出去。quot他聲音極輕,卻讓屋內侍立的僕從霎時白了臉色,慌忙退下。
待最後一個身影消失在門外,他忽的抬手便將案上那尊青玉香爐掃落在地。
quot嘩啦quot一聲脆響,上好的和田青玉碎成數片,爐中沉水香香灰揚了滿地。
這仿佛是個開端。
他轉身,袖中寒光一閃,那柄貼身藏著的匕首已釘入牆上掛著的前朝名畫『雪澗聽琴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