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沉靜地站著,似乎正在思索,三人齊齊望著他,均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好笑,仿佛三個愚人在等一塊頑石開花。
可是不知怎麼,三人都靜靜地等待著,等待千雪浪的回答。
三人之中,任逸絕的感受要更為特殊一些,他當然明白千雪浪不會變,不——更準確來講,千雪浪自然會改變,然而他的本質是絕不會改變的,這名高傲冷酷的無情道人一生只為大道,固然在短暫的情意之中猶豫片刻,可不過是證明他正一步步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那些情意,最終只會成為一位仙人殘存的一縷舊日。
但,他畢竟還不是仙人,而是一名修道者,比凡人脫俗,又比仙人庸俗。於是任逸絕難免又滋生些許期待。
千雪浪凝視著任逸絕,忽然說道:「我相信他,自同行以來,他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任逸絕望著他的眼睛,心裡一動。
「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不代表就一定要去做啊。」鳳隱鳴仍然堅持據理力爭,「性命只有一條,縱然往後輪迴轉世,也不再是這個人,不再與這一切有關,總要多思變通才對。」
水無塵忍俊不禁,也不含糊,此時與鳳隱鳴站在同一陣營:「說得不錯,這樣的念頭想都不該多想,要是被策郎聽見我與任公子這樣狂性的賭徒在一張桌子上下注,只怕他要嚇得當場暈過去。除去天魔之中,犧牲固然難免,可這與開頭就想好了犧牲完完全全是兩回事。」
千雪浪仍是輕描淡寫:「如今天魔不在此處,也非明日就是危急存亡的關頭,我不知你們有什麼好爭執的。」
他說罷,竟真撇下眾人,飄飄然而去。
見千雪浪如此冷淡,鳳隱鳴與水無塵下意識都看向任逸絕,生怕他心中難過,好在任逸絕只是靜靜看著千雪浪的背影,並沒有什麼極明顯的反應。
鳳隱鳴猶豫片刻,卻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任逸絕,有些話的確不得不說,可有些話卻是未必。
且不談他自己實在沒有心胸寬廣到這般地步,就算有,又能夠多說些什麼?
因此最終只是苦笑一聲,鳳隱鳴也離去了。
倒是水無塵留在原地,玩笑似的說道:「就算要人家記得你,也不必用這樣的方式。」
任逸絕故作訝異:「要人家記得我?水夫人怎會想到這方面去,難道水夫人自己……」
「我可沒有。」水無塵忍不住搖頭笑了笑,神色愉快地否認道,「你不必扯到我身上來,我在人間也不是白住六十年,有此猜測很奇怪嗎?」
任逸絕微微一笑,倒也沒有否認:「確實也有這樣的好處。」
也有?這意思是不盡然是為了這個原因。
水無塵倒是談不上驚訝,她只是略有些好奇這其中對天魔的恨意占多少,蒼生又占多少,儘管結局不會相差多少。畢竟一個人若太重情,不管是傾向公道還是傾向私情,都是很難拉得回來的,要是兩個都占了,那多說什麼就是自討沒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