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知道自己要離開他,也不知今日當真會再見,想著或許有白芷陪著他,也是好的。
可如今重逢,見他眼中情深,聽他提及旁人,心頭那點小情緒卻如野草般瘋長。
解決完這裡的事我就再也不見你!
髒!皇帝都髒!
渾忘了這一切本就是她的設定。
蕭臨川敏銳地捕捉到她微變的神色,慢慢悠悠道:「朕從未真正碰過她。」
「不知為何,雖有親近之意,但每當靠近她,心中卻總有一種莫名的牴觸,仿佛那並非朕的本願。」
聽他如此坦白,顧令聞心尖微顫,雖仍在心底暗自嘀咕「這男人心裡怕是動過邪念」,卻掩不住唇角那一抹不自覺的弧度。
蕭臨川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看她由陰轉晴的面容,看她眼底那抹羞赧中摻雜的甜意。
竟升騰起淡淡的雀躍,不對,不是淡淡的。
是好似有千萬隻鳥雀在胸腔中撲騰。
他們雖早已肌膚相親,耳鬢廝磨,但她一直都將自己藏得很好。她小心翼翼,連對自己的情誼,也只能從她壓抑的眼波中察覺些許。
如今,看她這般毫不掩飾為自己吃味的模樣,蕭臨川心頭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喜悅。
眼中更是促狹,他湊近她耳畔,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她敏感的肌膚,低聲哄道:「那你又是怎樣特別的玩家,竟能讓朕一顆心都系在你一人身上?」
這話一出,蕭臨川卻感覺懷中的顧令聞身子一僵。
顧令聞掙開蕭臨川的懷抱,眼神瞬*間黯了下來,她咬了咬唇:「其實,我並不是什麼玩家……」
蕭臨川原本還在調侃,看到她如此的表情,連忙收了戲謔之色。
顧令聞不想過分渲染自己的悽慘,不過寥寥幾句將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帶過。
但不過隻言片語,已讓蕭臨川變了顏色。
他回想起那日夏日宴。
他察覺她神色有異,卻天真的以為二人仍在演戲,甚至以為是兩個人的默契。渾然不知,她正承受著怎樣撕心裂肺的喪親之痛。
此刻,真相如刀,剖開他一貫的自以為是。
他以為高處不勝寒,以為看破被所謂天道擺弄的命運已是人世間最大的不公,也曾為此日日煎熬,夜不能寐,以為自己受盡了委屈。
荒謬!
他以為她再有難處,不過是些家族的責任,不過是些情情愛愛。
他從未想過,他以為的掌心中的嬌嬌兒,獨自面對的是何等殘酷的處境?
沒有來路,亦沒有前路。
此刻他如夢初醒。
她的警惕,她眼中的疏離,她言談間小心翼翼的試探。
這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不是什麼性情使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偽裝,而是一個流落異世的靈魂,在絕境中的本能。
他心中翻湧著敬意,心疼,還有一種奇特的慶幸——在這樣的絕境中,她竟選擇信任他,向他敞開心扉。
蕭臨川看向顧令聞,她有些不自然的撇過頭去。
他忽然明白了,她不需要自己的同情和憐愛,甚至不需要他的保護承諾。
對於這個跨越世界壁壘而來的女子,任何「我沒有照顧好你」的話語,都是對她堅韌的輕視,對她獨立的冒犯。
她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弱者,而是值得被尊重的戰士。
蕭臨川唇角微揚,聲音不疾不徐:「所以,我的令聞姐,你需要我做什麼?」
顧令聞抬眼,驚詫於蕭臨川與自己的心靈相通。
他一字未問,卻字字都是她當下最需要的。
想到此處,她也笑了笑:「陛下,未來半年,還請您護住大昱河山,不要橫生變故。」
蕭臨川挑挑眉:「就這?」
顧令聞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她微微前傾身子:「很簡單嗎?是誰罷朝多日,求仙問道,差點逼得群臣揭竿?」
一番話屬實僭越,然而空氣中的緊張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親密與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