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冀星洲第一次與董黛偶遇了。
起初冀星洲還不明所以, 對董黛表現出的超乎尋常的善意與熱情雖有迷惑,但更多是開心。
後來次數多了, 冀星洲也漸漸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主動疏遠她。
奈何她看起來是個靦腆害羞的人,追起人來卻一點都不含糊,三番五次地創造偶遇機會。
冀星洲不願給她希望, 明里暗裡地拒絕過好幾次, 奈何她像是完全聽不明白似的, 下次照常「偶遇」。
見她一直在旁邊唱獨角戲,時間長了,冀星洲自覺不禮貌, 便會搭一句兩句,但也僅限於此。
然而董黛肚子裡的墨水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 搭理她一句,她能立刻禮尚往來地掏出十句。
次數多了, 冀星洲也顧不得什麼禮貌不禮貌, 三十六計, 走為上計。
冀星洲踩著《逐月追風》飛一般地逃離現場。
董黛追過幾次, 沒一次能追上,只能無奈地站在原地絞手帕,目送他離開。
「又躲我。」她掏出一面鏡子照起來,「我有那麼可怕嗎?」
她回想剛剛冀星洲的飄逸輕盈的身法, 眉毛一豎,眼神堅定起來:「我也要練身法,等我練好了看你往哪裡跑。」
一邊嘀咕,一邊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鞋子落在柔軟的草地上,沾了些許塵土。
不只是鞋子,游長海的衣服下擺都因為蹲下的動作垂落了一部分在土地上。
這幾日各種天材地寶流水一般用在游長海身上,加上群峭碧摩天醫者遍地走,他已經能下地走兩步了。
「這個通木子長得真好。」他伸手撥拉藥田小坑裡剛剛冒頭的綠葉,傳音給步莫,「四師兄也教教我怎麼種吧?我之前種的好幾株莫名其妙就死掉了。」
左前方三米遠,步莫從掛在胳膊肘的小竹籃子裡拿一點明黃色塊狀物,輕輕一撮就化成粉末,均勻地落在每個小坑裡。
「行啊,等過段時間教你。」
「我現在就想學。」
游長海蹲著,腳後跟一起,一落,一起,一落,無聊至極。
「什麼都幹不了,太無聊了。」
「才能走兩步就想干別的了。」步莫直起腰回頭揶揄,「別把我的藥戳死了,回輪椅上坐著。」
他的頭轉過去又轉回來,不太放心地叮囑:「小心一點,別又和上次一樣。」
上次游長海蹲久了,猛地站起來,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倒下去了。
游長海剛剛用手掌撐著膝蓋,撅起屁股準備站起來。
步莫眼睜睜地看著站起來,身子晃啊晃的,頓時三步並兩步走到游長海身邊,靠近一瞧,眼珠烏黑,這人的眼神分明清醒得很。
「嘿嘿嘿……」
還笑。
步莫白了他一眼,從背後推著他的肩膀往輪椅的方向去。
游長海見他這樣還有些不習慣,若是從前,這人早就該吟著他的酸詩嘲諷人了。
游長海一直覺得,他是幾位師姐師兄里,嘴巴最賤的一個。
他總是能根據各種場景,選出他認為最為符合的詩句,而且,游長海入門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從沒聽他說過重複的詩句。
游長海不太想坐輪椅,他還不累,於是扭著腰往後轉,想和步莫找話題。
「四師兄,你沒入門之前是幹什麼的呀?感覺你很有文化的樣子,去參加科舉考試也是當狀元的料。」
他的傷主要就在腰上,步莫不敢讓他瞎動,趕緊鬆了手。
「貧嘴。」步莫無奈地罵了一句,「在皇宮裡當太監。」
游長海一愣,沒想到他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不依不饒地追問:「我不信,肯定是假的,稍微透露一下。」
步莫拍開他舉到自己面前的一小截小指,沒好氣地說:「快回去坐下,坐下我就告訴你。」
「好吧。」
游長海回到輪椅上,翹首以待答案。
「我入門前是皇子。」
「這麼厲害!」
游長海聽見第一句就驚訝地叫出聲來。
「沒你想的那麼好,我的生母是個宮女,我們母子無權無勢,和其他皇子根本沒法比。我和父皇總共也沒見幾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