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她看笑了。
看得出來,周娟是個有豐富實踐經驗的老手,她的每個項目都記得密密麻麻,乍一看覺得十分認真。
什麼事由,採購的物品名字,地點,單價,備註,一個都不少。
問題就在,裡頭的錯配信息就花樣繁多了。
比如她會有窗簾一項,記錄購買地點居然是路邊。
真的離譜了。
她相信這窗簾多半是她其他途徑得來的布料加工的,按市價行情上浮記錄,相當於賺老爺子的錢。
而像蘇林瑾指名道姓的仿膳冰糖葫蘆,她不敢亂記,就只在單價上做點文章。
當然也不敢亂加價,所以她就新增了一個名目出來。
周娟這樣的人才,要是擱幾十年後接受完高等教育,絕對是提籃橋服刑人員。
蘇林瑾才看了兩個月的帳,就毛估估算出來她約莫貪墨了九十來塊錢。
這個年頭,普通人一個月掙不到九十塊錢。
雖然這兩個月的帳中,帶著一部分因為給他們張羅婚事滋生出來的項目,和年貨的集中採購,那簡單推算一下,她全年也能淨得好幾百。
姜老爺子退休的津貼再豐厚,也經不起碩鼠在家這麼啃。
蘇林瑾沒把實際情況和盤托出,只挑了冰糖葫蘆和窗簾這兩項一提,老人就氣得要分家。
「爺爺,我們得想辦法讓她把錢吐出來。」蘇林瑾說,「先不要打草驚蛇。」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丟臉和道歉就行,要警察幹嘛?
回想管家這件事上,老大媳婦異乎尋常的熱情,姜老爺子很聽勸:「那好,爺爺聽你的。」
話雖然這麼說,可晚上躺下來,老人還是難免長吁短嘆。
大房夫妻倆不像話,讓他心灰意懶,唯獨捨不得從小看到大的姜越,與之相對的,又生出了對姜望的愧疚。
他不禁捫心自問,是不是真的對小孫子太不公平了?
為什麼瑾瑾這個年紀就能看清的東西,自己一直以來就像有什麼東西擋在他眼前一樣?
在這種愧疚感和後悔中,老爺子翻來覆去好半天終於睡著。
第二天,讓他愧疚的姜望又來了,跟著一起來的,還有個鎖匠。
姜望看到他喊了聲爺爺,就帶著人去東廂房。
老爺子臊眉耷眼地背著手跟上:「怎麼今天白天有空?」
姜望眉毛微抬,今天老人家和藹得有些過分:「還沒到報到時間。年前我都有空。」
「那不用去跟領導和戰友聯絡聯絡感情?」
姜望又看了老爺子一眼:「馬上就過年了,爺爺。」
他敲門時,蘇林瑾和姜琳正在看書,打開了門後,姜望問:「鎖匠師傅來了,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蘇林瑾收起桌上的書。
姜望自然而然地掃了一眼屋裡,才把鎖匠讓進門,指著書桌和梳妝檯,說了要換鎖後,又指著門說:「還得在這門上換一把鎖。」
鎖匠師傅點了點頭,仔細看過後說:「您這些鎖不難換,就是長這形制的我沒有,換新鎖您看行麼?」
蘇林瑾猶豫了片刻,搖頭說:「那算了。」
原有的鎖是老式的銅鎖,鎖芯外面各包著一圈帶花邊的襯片,和木桌子有著同氣連枝的古樸韻味。
要是換了可就完全破壞這份美感了。
「真的不換?」
「不換了。」
真有家賊也防不住,換了就是糟蹋好東西。
正說著,張媽遠遠地喊:「姜同志,有人找您。」
老爺子背上手踱出去。
鎖匠白跑一趟,臉上不好看,姜望掏出兩塊錢遞過去才算和緩下來。
姜望便把他送出去。
院子裡,老爺子正在院門跟人說話,看樣子正要請人進屋坐。
一輛吉普停在門口,姜望瞥了眼車牌頓住。
好像有些眼熟。
正想走出去再確認一下,門口的人在老爺子盛情邀請下,往院裡走來。
那人在看清姜望後,站停了問老爺子:「姜叔,這位莫不就是姜望吧?」
姜望今天沒有穿制服,但看清了對方的肩章後,立刻原地行了個禮。
對方笑容溫和,回了個禮:「我是沈建國,今天不是來談工作的,小姜不用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