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為實,你都沒有目睹過,如何就斷定此為妖」
**的馬匹行進加快,岦王世子道,「書中所寫再如何邪祟,都是人所創造出來的,可怕之處亦來源於人性,這統稱虛假的妖怪。」
「那何為真實的妖怪?」王闊拉動韁繩,追平錯位的間距。
「或許主動,或許被動,日月輪轉,一念之間,原來的人就成了有別於常人的異類,常人在某種意義上則成了他們的食物源,這才是現世里的妖怪。」
王闊一陣雞皮疙瘩:「殿下說得好生瘮人。」
岦王世子輕輕地搖了搖頭:「比起害怕,我更多的是好奇這樣的轉變為何會發生。」
走在回縣裡的路上,阿香還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聽著百姓們興高采烈議論起新來的王縣令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是查獲了上任縣令的一堆贓款,再就是一舉殲滅困擾縣裡多年的坪棗寨,真真是葆崇縣的大恩人。
那一日名叫阿祈的姑娘與她說了大致計劃後,她其實是有些沒安全感的,看見對方和那個工匠一同被抓走的時候,她更是無比恐慌。
恐慌他們把自己扔下,恐慌好不容易復燃的希望幻滅。
她提心弔膽地等了兩天兩夜,終於在第三日的晨曦迎來了曙光。
官府打扮的人包圍闖入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沒有信錯人。
每一個平日裡把女人當玩物的山賊都抱頭鼠竄,死的死,傷的傷,以及那個自稱是他夫君的男人,曾不可一世地打罵她,羞辱她,在此刻屁都不敢放一個,老老實實伏跪於官威之下。
她以為自己會喜極而泣。
結果沒有。
面對把她毀掉之人的獲罪,她連痛快的感覺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平靜的內心,平靜得有些嚇人。
調查之後,她無罪釋放,走到縣衙的大門外,看著無數抱頭痛哭相認的家庭,一聲聲兒娘落而中,她眼睛終是有些發酸。
當年她離開家時說得那樣決絕,如今即便爹娘知道了她回來,也不可能讓她回去,更別提來找她了。
她失魂落魄地方要離開——
「香兒?」
熟悉的叫喊讓她遽然抬頭望去,幾步開外站著的,不是蒼老的母親又是誰?
呼吸一滯,阿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重重地掐了一下手背。
「香兒!」
母親風燭殘年的聲音又傳來了一遍。
她終於發現這不是在做夢。
阿香趔趔趄趄地朝著那個方向跑去,決堤的眼淚一下就隨順著面頰流到嘴裡,含混不清地喊著:「娘」
母女倆緊抱在一起,白髮蒼蒼的女人哽咽道:「你失蹤以後,我和你爹沒少去官府報案,可是都一無所獲,我們就猜測很大可能被山賊抓走了,這些年來,我和你爹一直活在後悔之中,後悔
當初不該逼迫你嫁不想嫁的人,否則你也不會」
「別說了娘」阿香淚流不止,哭著說,「是女兒不孝啊!女兒還以為你們一直都在怪我,甚至不敢回家去。」
「傻孩子,我們怎麼可能怪你?」帶著皺紋的手輕拍著她的頭,就像小時候安慰哭泣的她,「今日聽說剿匪成功,你爹腳骨頭扭了還想和我一起來,被我勸著才安分待在家裡,叮囑我需得馬不停蹄趕到,生怕見不到你啊。」
一句又一句的話說得阿香哭得更狠,好半晌,哭夠了,她喘不過氣地擦掉眼淚和鼻涕,和母親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娘倆聊起這些年的生活是如何過來的,除了互相心疼還是心疼,還好漂泊不定的心有了歸宿。
淚水逐漸轉化為歡笑,正好經過董斌的門前,阿香稍稍頓步,母親見狀,斟酌著,還是沒有略過這個話題:「香兒,娘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董斌他,三年前就死了。」
寥寥數語,讓阿香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雙腿差點軟在原地,被母親一把摟住,接受了好一會兒,方啞聲複述:「娘你說,董斌死了?」
母親嘆氣道:「你走後沒多久,他便患上了肺病,爹娘也有送藥給過他,可他的病越來越重,連郎中都束手無策,最後沒能熬過三年前的那個寒冬。」
這番話反反覆覆鑽進耳中,阿香只覺一顆心沉沉浮浮,說是疼,又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疼。
先前與那位阿祈姑娘談話時,她的確腦子一熱有過期待。
期待他還在等她,期待著他來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