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並非詢問而是篤定,篤定他手裡的確有東西。
柳臨軒偏頭,將自己蜷縮起來,聲音含混不清,「怎麼會有你這種人,他可是要同你定親的人。可你莫說要追隨他而去,你是連一滴眼淚都不曾為他掉過,中正兄,究竟圖什麼呢?」
他至今也不明白,這樣涼薄的女子,究竟有什麼好?
這般想著,頭狠狠壓了壓底下當枕頭的蒲團。
長公主抽出那蒲團,三兩下拆了,果然有一個蓮花紋布封起來的捲軸。
她將捲軸收好,自進門至今,這才正眼看向柳臨軒,「慕鳳昭此生,可死國死社稷,絕不殉於兒女私情。」
「你與他摯友同窗,如今面目全非,枉顧人命,午夜夢回之時,不會覺得愧對友人和自己泯滅的良心嗎?」
況且為了個郎君要死要活地糟蹋自己作踐旁人,這樣的行徑,她下輩子也做不來。
長公主將門推開,月光傾瀉而下,青草氣息混著道觀香氣充盈此間,這氣味,其實很像裴度身上的味道。
他家貧,考入國子監前,都是借住道觀的,平日幫道觀做些雜活維持生計,時間久了,身上也經常染著道觀的薰香。
她驚聞裴度自裁的噩耗,也是這樣一個雨後的月夜。
月華如練,卻再也照不亮那中正郎君的前路了。
長公主憶及往事,思緒萬千,「本宮以為,你會承他遺志,分黑白,斷刑獄,入閣凌煙。」
最後卻只剩幽幽一嘆,「只可惜,他深交的兩位好友,都辜負了他。」
裴度哪裡都好,就是這看人的眼光實在太差。
「無論你是抵死不認亦或是交代什麼,本宮都不感興趣,不過既然已經不免一死,也該考慮如何面對泉下舊友和枉死同窗了。」
聽說國子監那學子,性子與裴度有五分相似。
柳臨軒是出於什麼腌臢心思她不想知道,但這一條命,柳家必得好好償還。
她不光要柳臨軒的命,她還要柳家的官,國子祭酒既然不能秉公,那還是及早讓賢,去擔自己的罪責。
觀門外,一身水華朱色圓領袍的謝應祁如瓊林玉樹,看向她時,眼中的擔憂,呼之欲出。
太濃烈了,倒讓慕鳳昭恍惚,若她沒記錯,她出京前,他們二人,是不歡而散。
謝應祁,都算得上是,圖窮匕現了,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長公主鳳眸中沒有半點溫度,涼涼道:「還真的別來無恙了,楚王。」
楚王一副受傷的模樣看得長公主想長鞭抽他,長公主一步步踩下去,站到楚王身邊,才沒好氣問道:「楚王說奉魚符給我賠罪,此番應當是特意來送上吧。」
楚王卻笑了,不是假意淺笑,而是眉眼彎彎,不像平時覆著假面實則滿腹算計的模樣,更像個還未及冠的少年郎。
這少年郎笑著說:「我反悔了。」
長公主未再看他,又重新邁回台階上,「宵禁了,先在這觀中住一夜吧,將咱們的車都遮起來,明日等有司衙門將柳三提走了,咱們再走。」
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參與這事,便從頭隱到尾好了。
長公主自認風度好,不與楚王計較,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楚王先請。」
楚王始終落後半步,但還是那張揚笑意,恭敬道:「阿昭先請。」
長公主磨牙,幾日不見,這人是被打通任督二脈了嗎?怎麼滾刀肉一樣難下手了?
她倒是想拿謝應祁在揚州的那心上人再刺刺他,可一想到這人死氣沉沉的模樣又覺棘手,遂作罷。
一更天時,有人推開了道觀正殿的門,躺在地上的柳三隻能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對方繡著金線的衣擺。
視線寸寸移上去,落到對方腰間懸著的玉佩時,瞳孔驟然增大。他識得這花紋,他不會忘的,裴度臨終時那落寞又釋然的樣子,皆因這花紋。
柳三的視線最後落到來人臉上,震驚更甚,他拼盡了力氣撐起身子,「竟然,是你。」
他一整日水米未進,說這四個字時如沉疴重患,喉嚨裡帶起一股腥甜,嘔出一口血來,他也渾然不顧,狠狠瞪著來人,「你與裴度說過什麼,你到底與他說過什麼!」
來人聲音溫和,不辨喜怒,「不是旁人對他說過什麼,而是他自己聰慧過人猜出了什麼,這你要問你的父兄做過什麼,或是準備做什麼。」
來人蹲下身去與他對視,「你這一命,死不足惜,我來替人傳個話,他要我告訴你,置之死地而後生,他用你的時候到了,他說你知道該怎麼做。」
柳三頹然癱倒下去,目光落在道觀那年久失修的屋頂上,錦繡白骨好似都在其上一一浮現,「這世事當真可笑得緊,誰與誰孰真孰假還真難分辨,我自是會完成那位的囑託,你盡可回去復命,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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