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的葬禮。
去嗎?
去的話,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呢。
過了一會兒,趙郢戴上無框眼鏡,佯裝淡定地盯著電腦的初始界面:「明天我和你一起。」
白舒沅下樓買奶茶的功夫,羅廉開已經從會議室出來,遠遠地朝他露出一抹勝利者的笑容。
趙郢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手指摩挲著胸口的戒指,放空一般地望著天花板按揉太陽穴。
沒有任何背景、人脈,光憑一個名牌大學的本科學歷,走到他現在的高度實屬不易,要想近一步往上走,靠的就不是努力了。
是運氣。
很多時候,人就差這一絲運氣。
和韓謙離的這一年,他時常在心裡想,在一起的那兩年究竟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目前來看,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趙郢內心感到些微的挫敗,但這種感覺並非羅廉開帶給他的,而是他自己帶給自己的。
白舒沅拎著兩袋奶茶敲響他辦公室的門,趙郢說了聲進,她把其中一份大杯的黑糖珍珠放在桌上,嘿嘿笑了兩聲:「巧了,剛好做活動,買一送一呢。」
拆掉包裝袋,趙郢將吸管插進去喝了一口,嘴巴里滿是奶茶特有的濃郁甜膩的味道。
他不喜歡甜食,在中國人的食譜里,頂級的甜點永遠沒那麼甜,但有個人恰恰相反。
韓謙是標準的白人口味,嗜甜、不能吃辣,奶茶統統七分糖及以上,有一次趙郢誤拿了他那一杯,差點被甜出糖尿病。
等白舒沅離開後,他才摘掉眼鏡,額頭抵著手腕,假裝揉眼睛似的悄悄擦去眼角的水痕。
為什麼一個人在死後,存在感會變得這麼強烈?
趙郢有些無措,他像失去了對大腦的控制權,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一些過去很久的事。
韓謙就像一個錨點,腦子裡一旦出現這個名字,所有關於他的情感都將被連根拔起。
趙郢以為他會很平靜地面對由韓謙的死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直到這一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原來自己比想像中,更無法接受韓謙的死亡。
第3章
拿到遺產的第三天,葬禮如期舉行。
偌大的會場,雲升的員工來了一大半,放眼望去儘是熟人,有些甚至連韓謙的面都沒見過,但也還是到場弔唁。
大家心照不宣地默認,這是一次難得的逃班機會,因為沒有哪位領導會拒絕「參加雲升老總親兒子葬禮」的請假理由,除非他不想幹了。
趙郢一大早去花店拿了一束白色蝴蝶蘭,回到車上,坐在副駕駛的白舒沅把手機重新塞進手拿包里,罵了句髒。
「趙哥,一會兒見了羅廉開你攔著我點。」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怕我沒忍住,在這麼多人面前給他兩巴掌。」
在羅廉開談下那筆生意之後,趙郢或多或少聽到一些風聲,說他即將晉升華中區總監,不出一周要被調去燕城。
明明被搶了單子,受損最大的人是趙郢,他卻跟個沒事人似的,不忘提醒白舒沅系好安全帶。
「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前面是個紅燈,趙郢踩住剎車,回頭看了眼后座上被黑色包裝紙紮束著的鮮花。
「不屬於自己的成果,拿了會遭報應,這叫因果循環。」
白舒沅沒什麼特別的信仰,她笑趙郢這番說辭跟她媽一樣神神叨叨,打趣道:「趙哥,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
綠燈亮了,趙郢發動汽車。
「前不久吧。」
進場的時候,趙郢在一片烏泱泱的人群中看到周寧,對方同樣穿了一身黑,胸口別著白花,眼底透著幾分生無可戀。
趙郢往前走了幾步,離近了才發現他右手邊擺著一個功德箱,前面貼著二維碼,上方開了道小口,箱上還寫了說明:
【根據韓先生遺願,所收的全部帛金將捐往偏遠山區,用於貧困學生的教育與生活。】
這很符合韓謙想一出是一出的風格。
趙郢這樣想著,排在他前面的人掃了下二維碼,「轉帳成功」的字樣一出來,裝置在功德箱裡的音響立馬發出滴滴的聲音:
「功德+1。」
趙郢:「……」